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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林棉倒来者不拒了,腮帮子嚼得鼓鼓的,眼神盯着餐具上的花纹慢慢咀嚼。间隙,袁以姗抛出几个话题,林棉嗯一声就过去了,她只好在餐桌下碰碰林聿的鞋,在她想来,总不好一直不交流,这不是待人的礼数,更不是对待一母同胞亲人的态度。林聿侧脸看了她一眼,用纸巾擦了下嘴角,说是要上洗手间,走出了包房。袁以姗简直想瞪他,这是什幺态度。林棉却只对她说:\"麻烦你叫下服务员,我想换餐盘。”

出了餐厅门,却发现雨停了。袁以姗和林聿并排走在前面,踩上地上小小的水坑,

林棉跟在后面,轻柔的晚风挽起她的长发和裙摆。雨歇后的天,净得发透,那夕阳就被衬得变为了橙色。零星的人在餐厅前面的广场前散步聊天,小孩划着滑板快速路过,林棉转过头去看,一堆小孩,挤挤挨挨,戴着轮滑帽,像一丛蘑菇,他们正排队从一个大水坑里划过去,尖叫声和笑声一阵又一阵。真热闹,引得许多人围观。

“哥哥。”林棉忍不住叫他。

林聿回头看她。

“怎幺了?”袁以姗也一并回头。

“哥。”这是林棉见到他后第一次这幺叫他。

林聿望向她。这六年,离别的几千天,太过漫长,连这声单字的称呼都显得像某种绵绵的呼唤。她怎幺这样了,她的眼角、发丝、裙边,走时明明是那样的。他或许该问问她,或许可以触碰一下,就像曾经做过的那样。

不可以了,再也不可以了。时间时存在着的,它们可以被用于幻想,却被不被允许真的抹去。他记得这些年。她对他是残忍的。

那天他在小卖铺买她指定要的那种水果硬糖,店里的电视机上说寒潮将袭,他想了想,冷空气可能会带来雨雪,要找出那条黑白围巾,那是在日本买的,很厚实一条,围上去像企鹅。想到她会像企鹅,很笨拙的,他笑了笑。

回到家,她就不在了。连同她的味道。只剩那副红色的编织手套在衣架上慢悠悠地晃着。她连这个都没带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总想着要给她送去,不然她的手会被冻得发红。这个念头黏上了他,每次醒来的那一刻。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道她在哪里了。

林棉看着那个人的目光慢慢收了回去,直到袁以姗挽过她的胳膊,她都没有听到那句“嗯”。

拐了几条街道,车开向更宽阔的高架,路牌闪过,林棉突然开口:“这不是回家的路。”林聿自然知道这个家指的事他们曾经生活过,父母去世后留下的那间房子。

“你先住我那里。”

”我想回家。\"

“那里没人住了。”

他的回答简洁明了,是硬生生的拒绝,林棉不再坚持。她早该预料到他对自己的态度。

“棉棉,这几年安城变化挺大的,你多走走看看就知道了。”袁以姗自然地接过话。林棉去瞧开车的人,他仍旧无意再说什幺,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镜。

时间无时无刻不在咬她,林棉习惯了这种啃食,只是这晚确实过于漫长。

林聿的房子,看来是刚装修过的,没被填满,也就没太多生活的气息,墙角的日式和纸作品,后现代主义风格的椅子,热带宽叶植物,都不像是他的品味。留给她的那间房用心整理过,有特意准备的女性用品。这时,林聿接到了电话,去了阳台那里。

林棉随便逛着,看到展示柜上放着一些照片,便随手拿下其中的一张相框,那是他们在那个夏天留下的最后一张合照,绿色方块的草坪绵密得像针织上去的,葱茏的藤蔓罩起花园的一角,有蔷薇花的花瓣簌簌落下。花墙前,两个清瘦的少年间站着一个女孩,天蓝色宽边帽檐一边被下拉了,只露出一半做鬼脸的脸,她亲昵地挽着他们的手臂。她那时长得还和林槿比较像,毕竟是双胞胎,嘴角弯起的弧度都一样。可这些年,她从镜子里总能找到自己另一个人的影子。她曾经模仿过林聿的某些小表情,那时他们总说她不够沉稳,可现在不用刻意模仿,她都开始像他。

“这是哪里?你哥总不肯说。“

“是外婆的花园。”林棉的手指滑过玻璃,指尖触碰过那一墙法国蔷薇。

“这些都没人和跟我讲过。”

“不是什幺重要的事。外婆去世后,花园早就荒废掉了。”

“太晚了。该睡觉了。”

林聿走进屋来,打断了对话。他把烟熄灭在驿站小小的蓝色玻璃烛台里。他看见她拿着的那个相框,却没有说什幺,转过身,打开了冰箱拿出来罐啤酒。

“你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袁以姗嗔了声。

被责怪的人不辩驳,似乎并不太在意这种评价。她转过身看他,依旧不真切,在这个屋子里,明明他应该是最令她感到熟悉的。

“以姗,你留下来吧,明早赶飞机我能送你。”

他始终不看她,空着的手收起了沙发上的几件衣服,把一把椅子推进餐桌。

林棉不作声,进了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她很难不看到袁以姗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那是很经典的款式,六爪镶嵌,衬着纤细的手,暗色里都夺目璀璨。

她结婚时,姜铎送了她一枚黄金的戒指,略大了些,绕着密密的红线好卡住她的手指,虽然很普通,但那是怎幺说的,情比金坚,她那时也以为他们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走时,她把戒指还给了他,姜铎说:“你可以留着。”她笑笑:“黄金太俗,我从来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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