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谚祯秉雷霆之势发落了许家,曾经红极一时的高楼骤然倾颓,免不了人人自危。
前朝、后宫,每一个牵扯势力的人都紧紧缩着尾巴,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许家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尚未成人的发配边疆,女眷大多被发卖,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未能幸免。
朝廷内许钊的门生都被发落,其后世子孙永不许参加科考,姜谚祯借着这个机会从地方上提拔了一群青年才干,大多是清苦人家出身,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时至今日人们才知道,当今陛下下了一盘大棋,他这数年的谋略和隐忍,都是为了将许家一举歼灭。
“娘娘,今早宫里对外放出消息,说皇后许卿云不堪忍受家族耻辱,悬梁自尽了。”
沈念欢捻着绣花针的手一顿,继而轻蔑地笑了笑,“尸体都烂透了才放出消息去,做做样子罢了。”
“奴婢还听说前些日子许钊行刑前在牢里大放阙词,说什幺当今陛下踩着兄弟的尸首上位,还……”
雨沫抿了抿唇,不敢再说下去。
“还专宠妖妃,怪不得子嗣稀薄,迟早要亡国。”
“娘娘!”雨沫连忙打断她。
“无妨,人死到临头了就得多说几句实话,否则这一辈子都是活在蒙蔽跟谎言当中。”
沈念欢将手中的刺绣搁在一旁,看着屋外漫天飞雪,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能掩盖世间一切罪恶。
今年的冬天仿佛格外寒冷,听说村庄内的牛羊牲畜都冻死了不少,地里不少种苗也被冻坏,实乃天灾。
至于是天灾,那便定然要有为此事背锅的,按照惯例,一切推衍的结果定然要将这罪定在她头上,然后再由朝廷假模假样的镇压一下流言,实则是让其传的更广泛些。
只是今年有所不同,姜谚祯镇压流言的措施比往年严了许多,就为此事杀了不少造谣之人,只是谣言这东西向来如同抽刀断水,他压的越紧,百姓只会愈发相信。
想来现在若是将她从城楼上抛下去,怕是就要被人撕的粉碎了。
沈念欢自嘲地笑了笑,这些日子她总梦到那个场景,那个女人被悬吊在城楼上,神色悲戚,心里却还是惦念着姜谚祯,她几次张口,都是在央求沈念欢放过他。
沈念欢每次摇头拒绝,被行刑的人便换成了自己,灼热的痛楚从四方传来,她透过火光看向裴子喻的脸,他还是那般冷情,即便是一个大活人被烧死在他面前也不喜不嗔。
“去拿身简单衣物,本宫要去趟藏书阁。”
裴子喻握着书卷坐在桌前,身上披着白色大氅,他比往日消瘦了不少,侧脸的线条愈发清晰流畅。
在他病中好像发生了许多事,贵妃的孩子没了,陛下发落了许家,数千口人的大族一个也没放过,宫外关于妖妃的传言愈发猖獗,似乎谁家的大灾小难都能牵连到贵妃身上。
而这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却哪一件都参与其中。
裴子喻轻咳了两声,大夫说他风寒入体,需得在家静养,但他却不愿,每日下朝后都要到藏书阁来呆一阵,只要能离她近些,也算一种慰藉。
“近日风雪侵袭,大人需得当心身子。”
听到这声音裴子喻握书的手一僵,缓缓擡头向门口看去,沈念欢穿着一身素色衣裙亭亭而立,头上只簪了只白银钗环,身形单薄,仿佛下一秒便会消散在风中。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裴子喻还是站起身恭谨地行了礼,刻意低着头不去看她。
“娘娘伤了身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微臣不劳您挂念。”
沈念欢闻言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却满是自嘲。
她踱着步子一步步走近,一直走到裴子喻跟前。
“本宫听说你因为擅自救我一事在我宫门外跪了大半宿,试问裴大人,那一夜的风雪凉没凉透你这颗虚伪的心?”
“裴子喻,你明明心里有我,你明明放不下我,难道还要这般欺瞒自己吗?”
“娘娘慎言!当时只是一时情急,即便是平常的宫女落水,微臣也会相救!”
沈念欢的手搭到裴子喻下巴上,手指稍稍用力擡起他的脑袋,一双狐狸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我……”
裴子喻一时失言,面前人的泪蓄在眼眶中,眼角通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流下,他看着沈念欢这样子,如何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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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给裴子喻吃点肉我都怕他没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