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快马加鞭,在天黑之际赶到了一座山庄。付了伙食,管家也挺热心。
过会儿山庄主人回来,一身赭色绸缎袍子,富商打扮。管家上前附耳几句,他点点头,也不说话,更没有看毛十九和魏宝儿,似乎有些疲惫,回房间去了。
魏宝儿道:“什幺人呀,也不搭理我们。”
毛十九瞪一眼:“宝儿。”
那管家道:“我们主人平日不到这儿来的,今儿是赶巧。他太累了,还请见谅。”
毛十九道:“无仿,无仿。”
二人回房。魏宝儿道:“你刚刚干嘛瞪我。”
毛十九道:“你还说。”
魏宝儿道:“又不是没给钱,怎幺不能说。”
毛十九道:“人家又不是开客栈的。要不是你一路耽搁,我们早就赶到镇上了。明天你在这样东玩西闹,我是不会理你的。”
魏宝儿道:“说得好像你自己不玩似的。”
二人来到市集,换了匹马,在小店中点了盘炒鸡蛋,脆豌豆,花生米,要了黄酒。
一帮人带着一队官兵进来,指着他们:“就是他们!”
毛十九和魏宝儿对视一眼,握住了刀柄。
谁料这人接着道:“偷我的柿子!”
可怜毛十九这个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竟然有被人带着官兵指认偷柿子的一天。
毛十九道:“谁偷你柿子了,我给钱了!”
为首那汉子说:“放屁!你什幺时候给的!”
毛十九心想:“大概是我扔偏了,他们没看见。”于是道:“我就扔在路边那棵大的柿子树下,你们回去找找就有了。”
那汉子道:“你当我这幺好骗吗?更何况,不问自取就是偷!”
魏宝儿道:“谁偷你柿子啊,谁偷你柿子啊。你那柿子又干又涩,白送给我都不要。”
那汉子道:“你们没吃,怎幺知道我柿子怎幺样。各位媎媎,一定要帮我教训一下他们。”
那几个官兵道:“放心,答应了你的。”
魏宝儿道:“你的这些媎媎,不如我这一个媎媎。”
那汉子大声道:“这几位姥可是平西王府的大人,就连皇上,也得对我们王姥礼让三分。”他以为如此一说,二人定会吓得哭天喊地。
谁料毛十九大喝一声:“哦哟,原来是吴三龟那个王八羔子,在池子里呆得好好的,怎幺派些小虾米在这儿耀武扬威的。”
那几位官兵听了,脸色大变。不管是哪儿的兵,谁听到平西王府不是点头哈腰的?
看他们二位,一个是傻大个,一个毛都没长奇,抱着两只大海碗吃炒鸡蛋,桌上还有滚来滚去的花生米粒。完全不像有门路的样子,这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魏宝儿接话道:“是啊,乌龟就应该在地上爬,哈哈哈。”
毛十九道:“宝儿,吴三桂这个狗东西,是个卖国贼,对不起我们汉人。我们杀不了他,难道连他的王八蛋孙子也奈何不了吗?”
魏宝儿道:“是啊,吴三桂的乌龟孙子那幺多,今天竟然遇到了。”
毛十九道:“那毛大媎今天就给你抓几只乌龟补补身体。”
魏宝儿道:“好得很,就是这几只乌龟发烂发臭,我怕吃了肚子疼。”
毛十九道:“肚子疼,那就不吃了,还是倒粪坑吧。”
魏宝儿道:“那岂不是会成为天底下最臭的粪坑了?”
毛十九道:“那你就说错了,平西王府才是天底下最臭的粪坑。”
听到这里,吴三桂的几个部下自然忍不住了,一拥而上。
毛十九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拔刀迎敌。只见刀光剑闪,兵刃相接,魏宝儿第一时间爬到桌子底下。
他看见毛十九大刀金马坐着,穿着一双普通靴子,双腿分开,稳稳当当。又有好几双官靴围着桌子跑来跑去。魏宝儿把自己缩得紧紧的,听见外面乒乒乓乓,两只大海碗摔得粉碎。
毛十九本想找个机会让魏宝儿趁乱跑出去,谁知看见他二话不说钻到桌底,到底是有点子机灵的。
毛十九腿上有伤,不可大动,杀一个敌,自己也伤一分。
魏宝儿见毛十九无法动弹,处处受制,心下着急。忽听地上掉下一把刀子,他灵机一动,捡起一把钢刀,狠狠扎进一双官靴里。只听有人惨烈地大叫一声,捂着脚倒在地上。魏宝儿大喜,挥起那把钢刀,就跟收割谷子一样,乱砍着一条条小腿。
其它人只见媎妹挨个倒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只以为是毛十九这人有什幺怪招数。
魏宝儿正暗自窃喜,忽然,桌子被人掀开,一个汉子瘸着脚举刀向他劈来。“啊啊啊!”魏宝儿从一只紧缩的甲壳虫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秃鹫。那汉子提着刀左劈一下,右劈一下,桌椅板凳七零八落。
魏宝儿嗖地钻进了另一只桌子,紧紧抓着桌角。
那人道:“你出来!”
魏宝儿道:“你进来!”
噼啪!桌子被人劈成两半。
魏宝儿大喊着救命,找到一个桌子就钻进去,看见碗就抓起来往后砸。小饭店里不少客人看见这样的乱子,都连忙离开。魏宝儿忙不迭又钻进一张桌子。每当他钻一张,那人就掀一张。眼下他故技重施,那人便再次伸手。
忽然被一拳打飞,原来是魏宝儿钻进了一位客人的桌子,见官兵要掀桌,就出手制止。
只见他一招一式刚劲强硬,拳拳到肉,呼喝有声。
不一会儿,这群官兵就被打跑了。
魏宝儿探出头,只见这人一身月白锦缎袍子,戴着一顶同色镶玉的帽子。
这不正是昨日山庄的主人吗?
毛十九十分高兴,道:“昨日留宿叨扰,今日承蒙相助,多谢!在下毛十九,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人微微一笑,道:“阁下是为了民族大义,在下佩服。”却并不回答姓名。
毛十九见他一身富贵,不悦道:“为何不留姓名,你是瞧不起人吗?”魏宝儿也哼一声。
那人不辩解,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什幺。
毛十九瞬间脸色一变,道:“原来如此。不知何日能再见英雌?毛十九一定敬候佳音。”那人仍旧不答话,毛十九恭恭敬敬送了他出门。
那人已经走远,毛十九却仍看着门外。
魏宝儿不解道:“他和你说了什幺?你怎幺变成了只哈巴狗一样?”
毛十九道:“牠蝻的,你怎幺说话的呢!”
魏宝儿道:“本来就是啊。人家不搭理你,你却死皮赖脸跟在人家后面,都快认他做祖宗了。到底是几条尾的癞皮蛇啊,竟让你如此巴结。”
毛十九道:“舔我蒂的!人家是大英雌,你嘴巴干净一点行吗?”
魏宝儿奇道:“毛大媎,这个人是谁啊?”
毛十九低声道:“这人可了不得,他是沐王府的人。”
魏宝儿胡口道:“木头府的人又怎幺了?怎幺平西王府的人是乌龟,木头府的人你就吓得尿裤子。我还以为是阴曹地府的阎王姥呢。”
毛十九道:“牠蝻的,我尿裤子了吗?”
魏宝儿道:“快了。哼,莫非这人就是天地会的陈近南?”
毛十九道:“不是。”
魏宝儿道:“不是?那你干嘛变了个人一样,吓我一跳。你如此佩服他,他呢?连个姓名都吞吞吐吐。”魏宝儿见这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毛十九又对他如此恭敬,他心里偏偏不服气,想要去贬低别人。
毛十九道:“他告诉我了。他说他姓范,是沐王府的,此处不便多说话。”
魏宝儿道:“姓范?”
毛十九道:“是。”
魏宝儿道:“哦哟,姓范啊,讨饭的。”
毛十九道:“讨你个千年乌龟小王八的饭。”
魏宝儿回敬道:“讨你个万年乌龟大王八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