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夜,神里绫人都没怎幺睡。他头疼欲裂,但是还要执笔批公文。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荧已经好几天没回来过了。她倒也没出稻妻城,在城内她每日做了什幺、去了哪里,连一顿饭几个菜,都有人事无巨细地汇报给绫人。听闻她吃好睡好,绫人也稍稍安心一些。
托马给他端了清淡的白粥来,他吃了几勺就没胃口了,扭头看到托马还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就问他怎幺了。
托马一脸复杂:“旅行者收拾了所有东西,正要离开稻妻城,不出意外的话,是准备动身前往须弥了。”
绫人愣住了。其实要说惊讶,也没有,早在几天前荧摔门而去的时候,绫人就已经在心里做好她可能会不告而别的准备了。但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他还是心里难过得要命,好像整个人都要随着她的离开被剜去一半。
今日一别,这段感情应该就算完全了结了吧?她将奔向更广阔的天地,而他被远远抛在身后,再也回不到从前亲密热恋的时候了。绫人有些心酸地想。
“家主,要派人拦住她吗?”托马问。
他听了这话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把目光转向托马,看了一会又望向窗外,好像能透过无数房屋建筑看到城外的少女一样。
嘴唇动了动,他眼神黯淡下来:“不必了。”
绫人又在原地呆呆地坐了一会,连桌上摞了好高的文书也顾不上批示,突然又站起来,不让任何人跟着,自己去了千手百眼神像。
清晨的阳光清爽明朗,神像的位置很高,好像阳光就从头顶的薄云中泄出,在这里极目远眺,整个稻妻城尽收眼底。远处几株如梦如幻的紫色梦见木,就是城门的地方。
他好像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点从城门中间、最大的那棵梦见木旁边经过。距离太远,那身影分辨不清,他甚至无法确定那是不是谁家被风吹走的白幡,可莫名地,他心中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荧。
绫人伫立在稻妻城的顶端,久久地目送着那个白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又过了好半天,他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社奉行。
在书案前坐了一整个时辰,手里的毛笔上墨水滴了又滴,绫人也没能凝神静气写下一个字。他心浮气躁地又站起来,叫来托马:“去终末番点几个人,跟着荧去须弥。”
托马吃惊:“可是现在须弥教令院跟愚人众联手,对所有境外势力都抱有很高的敌意……旅行者的行径并不低调,派去保护她的人想来很容易暴露,这样不会被有心人当作间谍,以此为靶挑起两国争斗吗?”
绫人当然知道。他的眉头就没展开过,正是心里清楚,他才更担心荧的处境。但是刚刚一时的冲动消退,他就不再提从终末番调人的事了,他不能为一己之私将整个稻妻致于不顾。
这天主仆两人的谈话并无结果,绫人之后越发沉默寡言,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批示公文、调任属下、主持活动、规划社奉行的未来。
等到工作告一段落,他的脸色苍白,眼下一片乌青。
“好了,这样即使我不在,社奉行和神里家在一两个月内也不会出岔子了。”他对托马说,“明天我就动身去须弥,我不能让她独自一人赴险。”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了口气:“今天剩下的时间,我还是好好休息一下,”他苦笑了一声,“这张脸要是不养得好看些,荧大概连见都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