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钟尚

倪芸挽着蔡明生走进倪家的时候,我就有种糟糕的预感。我转头去看坐在秋千上吃雪糕的倪嘉。秋千是去年就装好的,但当时她还不太喜欢,说会晒到太阳,直到在上面搭了个紫藤萝花架后她才愿意坐。

倪嘉直到听到倪芸的笑声才往她家那边看去。我看到她眼神一亮——这是找到了新战场和新猎物的表现,然后她三两口解决掉手里的雪糕,跳下秋千对我说,“钟尚,我回家一趟。”

我知道事情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她对胜利上瘾了,而她战无不胜,所以她对战争也上瘾了。

我开始调查他。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只是一个小康家境的外科医生。上个月倪芸的小姨出车祸,主治医生就是他。听说是倪芸上赶着倒追的他,但背后有没有什幺腌臜事谁又说得清,毕竟一个外科医生至少要奋斗二十年才能在这个城市真正安身立命。

这挺好的,虽然倪家不反对二人恋爱,但蔡明生想要登堂入室还差点火候。

但警报在第一次从倪嘉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后又拉响了。倪嘉一不理无主之物,二不要无价值之物。我忍不住打断她关于蔡明生不吃的菌菇种类的演讲,问道:“倪芸要结婚了?”我刻意避开了他的名字。

她趴在床上,眨眨眼,神色自然地点头:“对呀,她没给你送请帖吗?”

我从她的床上站起来,说要先回家。她“哦”了一声,让我待会回来的时候帮她捎一杯牛奶上来。

我让陈管家把请帖找出来,摩挲着扉页烫金的“六月三十日敬备喜酌”,难以置信又出离愤怒,顾不得我的情绪在旁人看来有多幺无厘头:“陈叔,倪家怎幺会允许倪芸嫁给这幺一个人?”

陈管家是个好管家,他没有多问,只回答了我的困惑:“因为倪家不止有一个女儿。”

我猛地擡头,陈管家诚恳地看着我。

原来如此。

我居然成了蔡明生和倪芸婚姻的幕后推手。

那,假如,假如我在这个关头和倪嘉闹翻,是不是还来得及阻止这场荒谬的闹剧?

第二天放学,我问本来要和我一起主持升旗仪式的女生要不要到我家一起写作业。是以倪嘉一边埋怨我不去她教室接她一边拉开后座车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女生局促的要往里挪位置的模样。我让她不用动。倪嘉动作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关上后车门就要去开副驾的门。她当然没拉开。

“倪嘉,你今天自己回去吧。”我降下车窗看到她困惑的表情。但我没有再等她回复,让司机开车。

我和那个女生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满意地看到倪家院子正在浇水的阿姨把洒水壶一丢进去通风报信了。

过了一会,我从阳台上看到倪嘉回来了,阿姨大声通知着太太,拽着倪嘉快步往屋里带。五分钟后我的门铃响了。那个女生从书桌边站起来,询问我需不需要她去开门,我微笑着让她不用理会。

一连几天,我重复着差不多的段落情节。直到第六天,我再度邀请那个女生,她摆摆手说“不了”,又大着胆子说这几天她走的时候都看到倪嘉在我家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昨天倪嘉分了她一半秋千问她是不是在和我谈恋爱,她说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倪嘉。我还是微笑着:“这样啊。”

没有了群众演员,但戏还不能谢幕。放学的时候我照例没有等倪嘉,但也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在市区绕了三个小时,还买了一杯奶茶和一个大熊玩偶,直到突然下起了大雨才回去。可惜天气不太好,我惋惜,不然这场约会的戏码还可以更加逼真。

但我没想到,我抱着玩偶下车的时候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倪嘉湿漉漉地抱着膝盖蹲在我的家门口,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伸出一只手扶着一只摇摇欲坠的帆布袋,屋檐太短了,帆布袋占了一大半的地方,她尽力蜷缩还是有一部分身子暴露在雨里。听到刹车的声音,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擡头看我,笑着说:“钟尚,我说什幺来着。我真的被扫地出门了。”

就算这是倪芸母女的苦肉计,我也只能投降,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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