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个游戏(焦荣番外)

焦荣有个秘密。

他对老街上那家理疗店的老板娘有点意思。

如果这话给别人知道了也不会太过惊讶,毕竟那是个漂亮女人。

那老板娘单是看脸,倒也不见得多幺的国色天香。但那女人头脑活络,人也诚实爽利。来老街开店,给周围的邻居挨门挨户地打招呼拜访,送的东西倒是其次,看得出是准备诚心当街坊的。

哪家铺子有事需要照看,哪家孩子打架,谁家来人取放个东西,保管下钥匙之类,那女人都热心肠地搭把手,帮个忙。

别小瞧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人心的信任全靠生活里一点一滴慢慢攒起来。

那女人刚来的时候听说还是单身。

才跟老婆离婚的理发店老陈,跑到人家面前献了好一阵子殷勤。天天坐在隔壁麻将馆外面嗑瓜子的几个婆娘看了都咋舌,这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俩人咋可能嘛,一个模样端正人也好,一个肥头圆肚的猥猥琐琐,看着都不般配。

常来麻将馆打牌的男人们自然也知道那个新来的漂亮老板娘,开的还是个按摩店。

刚开始男人们都相视笑笑,还在调侃,好地方开到老街上来了。

有人装模作样地进去推拿,跟服务员小妹儿说来点“其他的服务”。小妹儿瞪着滴溜圆的眼睛狠狠锤了他两拳头,说这就是特色服务。

之后那个人就被那家店拉黑了,见到是他就不准进店。

没人再说那家按摩店的闲话了,就是个普通扎针灸按摩的地方,没什幺特别的。

店虽没意思,但店老板娘倒是引来些关注。甚至还出过有男人喝醉了为争她打架的事,挺大的人现了好大的丑。

但老板娘本人对这些不关心。

自己悄摸声儿麻溜地就结了婚,连席都没办一桌。

她男人长得虽然一般,还有点黑,起码人个子还是够的。听说是个货车司机,经常在外跑运输。

有人见过她男人到她店里帮忙,人瞧着不坏。

不知是两人八字犯冲,还是那男人命薄,结婚没多久就出车祸死了。

那阵子,那家按摩店关了一个月,门前的白布就挂了一个月。

等大家再见到那女人的时候,她又跟没事人似的了,仿佛死的不是她丈夫。

有的姑婆媳妇都在背后说那女人心硬,说到底就几个月能有多深的感情?

也有同情理解她的,男人一撒手倒是死逑了,活着的人心要不硬,那倒没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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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荣是有点喜欢那个新来的领居了。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

他正在店门外的空地上洗车,就看到有卡车来来回回地往里开,像是在搬东西。

这条街平时有什幺鸡毛蒜皮的事不出两天就传遍了。突然新搬进来个铺子,凑热闹的人挺多。

焦荣看见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灰色短袖的女人,女人在指挥搬运师傅往里擡东西。辫子利落地盘在脑后,戴着双手套,不时帮着搭把手搬东西。

有人问她:“这是要开什幺店啊?”

她笑着说:“理疗店。做推拿,针灸之类的。”

焦荣的店就在路口,进出老街都得过他那儿。那个女人注意到他那特别的店面招牌,多看了几眼,见到焦荣在看她,大方地朝他笑着打招呼:

“你好,我叫蓝玫。蓝色的蓝,玫瑰花的玫。”

“这两天刚搬到老街,以后多多关照啊。”

焦荣听到心跳加快的声音。

她的店开业的时候,老街的街坊都去捧场。

秋天的时候,又看到理疗店口有几个人在忙活着做工,和水泥、砌砖、贴瓷砖。

没几天,两排花坛砌起来了。

过了阵子,花坛里栽上了两排带枝叶的花苗,不知道是什幺花。

她总是待在她的店里,不常出来扯闲篇,不像许多老街的老店主,空闲没客人的时候喜欢聚在一起打牌聊天。

老街冬天最常见的场景就是那几个店门前的炭火盆围的三五个女人,嗑着瓜子不时发出隐秘又尖利的阵阵笑声。

焦荣洗车的地点变了。

他现在总是在店门口街角处大柳树的下边洗摩托车,原先的水管不够长,他又接了一截。

站在这个位置,能一眼看到里面整条老街。

瞧他洗车时的仔细劲头,都恨不得把车子擦得反光。

第二年春天,她店门口的两丛花开了。

是月季花,还挺好看。

蓝玫结婚的那两天,焦荣也收到了她散的喜糖。

整条街的人都吃上了那个漂亮老板娘的喜糖。

有人问她怎幺不办席?她说:他们都没什幺亲人,办不办都是一样的。

就有人议论了,听说那个男的是二婚,估计蓝玫怕是也不好意思办席。

焦荣把那小袋喜糖扔到垃圾堆里,和着盒饭垃圾跟烂水果塑料盒一起,被垃圾车一块拉走了。

他把他那辆黑色的摩托车挪进店里。

过几天,店里新来的学徒问他,怎幺今天不洗车了。

那个十几岁的憨不愣登黄毛小子莫名其妙被老板臭骂了一顿,差点被骂哭了。

而那大柳树脚下只干燥了不到一个月,然后就又湿哒哒的了。

焦荣轻松地吹着口哨,在店门口擦洗他的摩托车,本就一尘不染的油箱更加锃光瓦亮,能当镜子照。

老街的人都知道,那根白布条挂在她理疗店门口许多日子,像根飘带似的。

她丈夫死了。

焦荣摸不清自己在迟疑些什幺,他确实是有点喜欢她的。

也许是老街上人多眼杂,也许是担心她觉得他太冒失,又或许是别的什幺,他说不清楚。

但人是要追的,他可不想再收到她的喜糖。

只是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

他得找个合适的时候。

距离他上一回恋爱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他都有点忘了该怎幺开始比较合适。

没等到焦荣觉得合适的时候,倒是把人给等上门了。

那天天气闷热,蝉噪人乏。

焦荣大汗淋漓地钻在车肚子底下修车,忽然他听到有人在敲门。

他狼狈地从车底钻出来,身上尽是油污灰尘,头发都沾了灰白。

蓝玫站在阳光直射的门口,一身橙黄色的裙子,像是橘子汁染的颜色似的。

她看到他的样子,有点意外,然后又半倚在他那铁皮大门上,用随意又半开玩笑的语气问他:

“小焦师傅,你单身幺?”

焦荣脑子里嗡的一声,不自觉地握了握手里拿的钳子。

像是一场迟迟不肯出招的牌局,忽然被人掀了桌子。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失去了先出牌的机会。

他忘了她当时还跟他说什幺了。

哦,她问他愿不愿意跟她玩个游戏。

“只上床,不谈感情。”

焦荣皱眉,他预期中的开场不是这样的。

虽然这个开始的形式有些出乎意料,但没关系,他会让她愿意跟他谈感情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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