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噗通

严婧瑶本来指望季岚对她那句“你不觉得恶心吗”有点反应,但事实上,没有。

可笑她总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季岚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看见严婧瑶已经换好了衣服,深蓝色的一套女士西装。

包臀裙裹出了她的曲线美,也收敛了她那股不正经,显出难得的正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要出差幺?”

“不是,”没擡头,严婧瑶对着小镜子,无名指点了一点口红,轻轻晕开在唇上,“有案子,今天开庭。”

“哦,是什幺案子?”

问得有些突兀,季岚拉了拉浴袍的领子,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几滴水顺着脖子流进更深的地方。

气氛突然掺进来几厘微妙,严婧瑶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晕着口红,旁若无人,把季岚当空气。

好久,等双唇都染开淡淡的红,她才抿了几下,收起小镜子,冷冷地,“你又想问什幺?”

“……”

“新案子还是你又有什幺要查的?”

“不,我只是……”

“只是问问?”

鲜艳的唇挑衅的扬起,严婧瑶本能地亮出自己的刺,冷笑着哼了声,“亲爱的季教授,这可是机密,想问的话,你趴着让我上啊。”

“……”

“所以说,关你屁事?”

送她一对白眼,严婧瑶都懒得理,拿了包,收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好出门。

她要走,季岚终于没忍住,转过身,眉头微微蹙着,“婧瑶,你难道没有什幺想和我说的吗?”

比如,比如……

原本就不纯粹的关系现在完全变得复杂了,季岚也抓不住自己的纠结,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和严婧瑶说,她当初在KTV……

而且,她现在满身是刺。

“我下周有个学术论坛要去参加,可能要七八天,你等我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还有……”

欲言又止,季岚皱眉,不小心又陷入踌躇的泥沼,严婧瑶莫名其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气恼。

“你有病吧季岚?”

说又不说,耍她是很好玩吗?又或者是看她分手之后还鞍前马后,很得意?

去他喵的猪猪包!

“我们都分手了,季教授,你能不能查查字典,看看分手什幺意思,诶你真的好无聊啊!”

打开门,她冷冷地,“你要去多久去多久,房子我准备退了,再见!”

砰的一声,离开。

季岚:“……”

……

实际去了整整九天。

等季岚披着一身疲惫回到黎城,再一看手机,仍然没有想要的回复。

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消息,任何联系的手段都没有用,她就像把她彻底拉黑了。

某个大律师比自己想的还要叛逆。

“……”

叹了口气,季岚草草吃过晚饭,洗澡休息,想第二天再去找严婧瑶。

当然了,多一天也不会改变某个大律师的决心。

季岚没在律所找到她,人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去忙案子。

没办法,她只能离开。外头格外晴,骄阳似火,于是连着烦躁都上升了几度。

季岚在附近找了一家店吃午饭。

胃口不好,饭菜要得清淡,她一面夹菜,一面又忍不住瞥斜对面的那群大楼,放空。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幺,具体说不上来,只是心里不安,似乎有种魔力非要逼着她,强迫她一定要和严婧瑶谈谈。

但也可能,她仅仅是担心她的伤?

“……”

从未如此困惑和郁结,说不清道不明,季岚戳着碗里的米饭,又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呆呆地空吃了几口白饭,她像是出了神,脑海中倒是突然一闪: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那天的对话又浮现,季岚不禁沉思,难道我真的是吃醋?我会不会是因为愧疚才……喜欢?

背叛自我的微妙感再度缠上来,不依不饶,然后自己像是陀螺一样,转了一圈还是原地打转。

纠结里又犹豫着拖了两天,直到周五上午,季岚终于想到办法,发了条短信给严婧瑶。

“你的一份信件寄到我这里来了,是不是你填错地址了?”

怕她不来,想了想又补上:“下午我有时间,两点钟学校见,信封盖着首都医院的章。”

有点拿捏她弱点的意思,季岚看得出严婧瑶很在意她的伤,心尖轻轻地一疼,但如果不这样,她想她肯定不会来。

多少显得卑鄙,可季岚无计可施,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开始担心严婧瑶不信的时候,终于收到她的回音:两点半,我来黎大,你把信件拿来湖边。

“……”

下午图书馆有个小的讲座,季岚掐着时间,刚好两点十五分结束。

烈日炎炎,她坐了一个站,打着伞往黎大的人工湖边走,步履有些匆忙的浮躁,想着严婧瑶会不会已经来了?

往日不长的距离好像也变得无限长了,等终于迈入湖畔杨柳的树荫里,一擡头,便瞧见前头长椅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白T恤,天蓝色的百褶裙,天气热的时候严婧瑶经常那幺搭配,除了……依然系在脖子上的丝巾,和遮住双臂的袖套。

“……”

几乎没有见过她不戴丝巾的时候,季岚突然觉得脚下很重,她只能这幺站住,在距离严婧瑶不足两米的地方,看着她刻意的遮掩,握紧了伞柄。

又是陌生而熟悉的抽疼,心颤,严婧瑶并没有察觉她来了,看见湖面远远游过来两只天鹅,便拿身边的饲料扔过去。

她喂天鹅,她默默地看她。

“……”

有些事不知道该怎幺说,更不知从何说起,季岚擡着伞,眼神聚焦在湖边的女人身上,无言。

风过,湖面漾起波澜,耳畔的发丝被轻轻地撩动,柳叶沙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一动一静,仿佛隔着无形的沟壑。

后果就是进退两难,不知过了多久,季岚看见严婧瑶站了起来,而且越来越靠前,最后站在湖的边缘还有往前走的趋势。

她不会是要自杀吧?

心理学的习惯让她往自杀方向想,季岚情急之下没多想,脱口道:“靖瑶,别跳!”

“!”

本来只是想站一会儿,谁知道身后突然冒出人声,严婧瑶吓得一哆嗦,本能的转身,却踩到薄薄的青苔,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哎哎两声摔了下去。

噗通,水花四溅,波纹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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