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晚上山里下起了丝丝小雨,清晨她在婉转的莺啼中醒来,忍不住打开门,想看看这是怎样的一只鸟。

她入目处,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正靠在一张秋千椅上看书,他时不时抿一口茶在口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晃得她心神错乱。

见她出门,他远远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看到了,更是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磕到了身后门框。

他看着她的样子,笑得在秋千上荡了两下。

大早上跑到这里来看书做什幺…她捂着后脑勺看他,像只警惕的小鹿。

见她半天不动,他只好下了秋千向她走来,她条件反射地去拉门把手,却发现门被风顶得反锁住了,怎幺都打不开。

砰地一声,一只手撑在门上,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涌来,将她牢牢困住。

「喂,害怕不害怕。」微潮的热气喷在她耳尖,他的嗓音温柔却戏谑。

她额头抵在门上,有些战败后的颓丧,又觉得自己应该很好笑,不知道躲些什幺。

她隔着脸旁凌乱的发丝擡眼看去,却撞入一双棕色眼眸,笑得不怀好意。

他的皮肤很白,即使心很坏,眼神也天生带着一股深邃和温柔。

她默默擡起手,把他撑在门上的手臂推开。

他从善如流,却在她快要将他推离时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转了个身抱在怀里。

她被他的指尖冰得一个激灵。

「袋袋身上果然很暖和,外头可太冷了。」

可是他的怀里并没有多少寒气,除了刚刚贴在门上的指尖。

她被迫仰着头接受他的怀抱,挣扎了几下,却挣扎不开。

「你放开我。」她小声地反抗。

「偏不。」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深深嗅了一口,   「袋袋,就是这样欺负你也很有意思。」

她有些气愤,终于使出大力气,却很轻松就把他推开了。

总是这样,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怔了片刻,又觉得没什幺可生气的,只好随便择了个方向转头走去,只要赶快远离他就可以。

「去找钥匙吗?袋袋。」身后的人大步跟上她,又有些喋喋不休道,   「备用钥匙在我这里。」

她转过头来看他,僵硬的脸上多了些匪夷所思。

他举起手来,刚刚还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脸上突然明白了什幺,略显慌乱地解释,   「不是你想得那样,原因很复杂......实在不行,你就当作是明扬给我的。」

她盯着他,突然觉得他很陌生,陌生到连鬼扯都这幺镇定自若。

她扭过身去,继续朝前走。

「袋袋,听我解释好不好。」他见状连忙拦住她,   「这次真的不逗你了,他们要过一阵子才上班,你先和我回去试试吧。」

他拉着她往回走,又道:   「昨晚我的钥匙没法打开屋门,就去换了一把,又想着是不是和你的拿反了,所以要了钥匙给你送来。可当时你已经回了房间,我又想了想,应该是这里的人不小心拿了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给我。」

他掏出钥匙,果然打开了她的屋门,揉揉她的脑袋才道:   「进去换衣服吧,我等你。」

她靠在门口,只觉得他的话每一句都不对劲,可是整个脑子如同浆糊一般,即使高速运转也无法正常思考。

「先给我钥匙。」她伸出手道。

曾公子低下头去打量她,眼里弥漫起刚才那种坏意,嗓音如温柔的恶魔低语:   「你自己拿着会丢的。」

「我不会。」她有些恼羞成怒的坚决。

「可是我要拿去还给老板。」他眼中的坏笑逐渐加深。

她擡起头皱眉看他,仿佛这样能增加自己的气势,把自己满身的抗拒瞪入他的眼底,   「你等我干什幺?」

他张口,舌尖微点上颚,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下,似是想说什幺话又临时改了口:   「带你去山里逛一逛,离吃早餐还有很久。」

「我不去。」她说着就要关门,却被他撑住。

他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你真的不去吗?袋袋。」

「若是时间太长,我也可以在屋里等你。」

她瞪大眼睛去看他,这才知道,原来明扬昨晚说的话是对的。

温柔的男人大多没什幺好枣。

他又露出那种既坏又温柔的笑容来,偏过头在她脸上印了浅浅的一个吻。

「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会忍住的。」他吻罢面对她瞪大眼睛的控诉一脸坦然,甚至还带了几丝颇为真诚的歉意,   「袋袋,我在门口等你。」

她终于能够关上屋门,想不明白这人牛皮糖一般的行径同时,心跳如擂鼓。

山上有很多寺庙,不到六点,就远远有撞钟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响。她在屋里偷偷看,曾公子独自坐在秋千上等她的样子有些可怜。她认真想了很短的片刻,还是换好衣服出了门。

虽然去寺庙要爬很高的台阶,但山里的寺庙也很早就开了大门,以待虔诚的来客。

她一步步拾阶而上,心绪竟比往日宁静许多,充耳不闻曾公子在她耳边如导游般无休无止的介绍。

若是可以,她想求一份救赎和宽恕。

可是她做错了什幺呢。

她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身上带着罪孽,卑劣,和不堪。

她只是单纯地,无法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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