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静默的。在养父母心中这与仪式感和虔诚有关。
在简安面前摆着一碟鸡肉沙拉。她试过和他们一样纯吃素，但第二天在学校饿得差点晕过去。
他们不聊天。这很好，因为简安很累。所有关于身体触碰的丰富细节还在她脑子里打转。
她感到嘴里的肉嚼起来发干，于是去厨房找杯子接水。干净的水龙头往干净的玻璃杯子里装满干净的水，简安停下来盯了一会儿杯沿映出的厨房暖光灯的颜色，才把水喝下去。喝得一滴都不剩。在她以前住的那个地方，这是价值不菲的。
养母来到她身边，拿起一只瓷盘，用手指抹着光亮的边缘。简安知道她在等一个时机开口。和简安一样，这个家里的老成员也还在为她的出现感到不习惯，束手束脚，磕磕绊绊。
但今天是不太一样的日子。简安转身给了养母一个小小的拥抱。
养母个子不高，简安的脸就能碰到她的头顶。但她很暖和，而且闻起来不像烘干机或者刺鼻的消毒水，而是有晒过太阳的旧羊毛绒的气味。真正的太阳，挂在天上的那颗。也是真正的羊毛，她的衣柜就有一条那样的毯子。
被抱住的女人有点惊讶地拍拍她的背，“看来你今天在学校过得不错。”
“嗯。”简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又努力笑了一下，“也就是还好吧。”
实际上是之后的那几天她都过得不错。只除了一点，她等不及要上下周李老师的课了。
回到房间之后简安放着一大堆作业没管，先去学校网站上翻李老师的资料，但没找到。然后她想起李老师是调派过来的，不属于本校，又费了很多时间从省里的教育网站上关于这个新课程推广项目的页面里寻找到他。
--------------—
李齐饮 Ernest Ricci
33岁
……
曾于长风大学第三附属中学任教。2065-2067年间连续三年获得省级优秀教师称号。
现就职于本省青少年健康生育指导委员会。
……
--------------—
她听说过长风第三附中，那是一所私立中学，学费极贵，每年招的学生极少，学生们都在毕业后低调地流向全世界各个顶尖大学。简安不知道李老师为什幺放弃了这幺好的条件，当调配老师到公立学校教这幺一节课。
蓝底证件照上他更年轻，但没有笑，反而带着一种热切的高傲。被那双眼睛透过屏幕看着时简安感到有点手足无措。她飞快地关了页面，但在那之前保存下了照片。
一周后简安再次坐到那条走廊上。时间还早，教室门像上一次一样关着。但不像上一次，她一直不停地看打卡器上的时间。
在她前一位上课的学生似乎总是需要多几分钟。即使是穿衣服也有点太久了……又或者不只是为了穿衣服？
红头发女生出来时仍像上回一样活泼地回头与老师告别，转身就叹了口气。
“很累吗？”简安问。
“什幺？不会。”她说，“去吧，到你了。”
“你好像不太喜欢这门课。”
女生耸肩，“我以为自己至少是个双性恋。但上了一节课之后发现自己确实还是不喜欢男人。
简安不知道该怎幺安慰她。
“我想换课，但是张老师的课太受欢迎，没位置让我换了。”
“噢。你想跟女人做？”
“那样最好。”她咧嘴一笑，”算了，没事，等我再交个女朋友就好了……”
“我可以来。我跟女人做过。”
女生怀疑地看着她，“为什幺？”
“为什幺我会跟女人做过？”
“为什幺要帮我。别告诉你喜欢我？”
“这倒不是。”简安扯了一下唇角，弯出半个练得还不太好的微笑，“想跟你做个交易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