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周可以休三天了!
这大概是最近唯一的好事。
还有一件不算好事的好事是叶青没打算监禁你。你还以为他就打算把你锁在那了。
你坐地铁回去,一路都因为一点儿不日常的时尚穿搭被悄悄注目。叶青眼光很不错,你照镜子时就感觉这身可以上时装秀,而且特别适合你的身材。
……说实话,有点夸张。
里面的长裙是吊带裙,靛青色,丝绸的质地,偏紧身。只要把外套脱了,看起来简直下一秒就要去出席晚宴。而且那风衣版型也挺好的。
硬要说也不是不能穿出门,可穿这个坐地铁多少有点怪。
进小区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你匆匆往回走,不想多穿这身衣服半秒,路过单元楼下熟悉的路灯花坛时,余光瞥见独坐的身影,鬼使神差觉察到异样,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刚刚余光瞥见的,如果没看错。
“季晓…?”你迟疑地转过身,“今天不上班吗?”
季晓坐在花坛边,这回没在吸烟,就是坐着。
他在cos中年失业一家之主吗。
“请假了。”他拍拍衣摆从花坛边站起来,走到你身边,“一块回去吧,你吃饭了吗?”
他的表情有点阴暗。
他刚刚好像在等你。
你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不起,咬了咬嘴唇,侧头看向他。
青年的视线落在右前方灯影交界的地面,语调平常地问:“晚上想吃什幺?我下午买了里脊肉!做小酥肉还是糖醋里脊?我最近还学了锅包肉,要不要试一下?”
他应该知道了吧。演技太拙劣了。
他和之前的叶青一样在粉饰太平。
“都可以。”你略感荒诞地回答,和他一起刷脸进入单元楼,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后半程全程静默无声。
这次你先走出电梯,拿出钥匙开门。
身后季晓低声叫了你的名字:“黎潮。”
钥匙串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你打开门,回头看他。
楼道内感应灯那个瞬间突然暗下去。
季晓五官的轮廓比常人深邃些,因而相貌格外英朗,光影在他脸上的效果格外突出。即便是没有半点儿光的楼道,也能透过他的眼眸隐约觉察面部轮廓,从而判断神态。
他的表情很阴暗。
又要来了吗?
毕竟是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把两边都惹生气并不奇怪。季晓会怎幺对你呢?除了第一次被激怒、把你按在沙发的那一回,他好像就没对你生气过。做的时候也是,其实很想温柔,只是因为生理知识不够,才经常弄痛你。
看看他生气的样子也行。
半是自暴自弃的想法。
希望至少别再内射,你真的不想早早怀孕。
脑中闪过无数纷乱念头,然而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你做好被再次强迫的准备,站在身前的青年终于张口:
“你没关系吗?”
……咦?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怔怔地看着他。季晓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关系吗?”
“……什幺?”
冰凉脸颊被指尖触碰,热度寂静传递。
他碰的是下眼睑。
“这儿。”他克制地提醒。
你才想起眼睛哭肿了。
该怎幺反应呢?反倒有点不知所措。
一开始还会变得歇斯底里,然而昨晚经历过那种事,你渐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尖叫发抖也是要耗费体力的,你太累了,没力气了。
“没事的。”你轻轻摇头,“没关系。”
季晓:“……”
在门外讲这些太奇怪了,况且门都打开了。你拉住他的手,暂且一起进到家里,把门关上,灯打开,这才在一片暖黄下又一次看过去。
他看起来还有话想说。
你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然后他问:
“——还喜欢我吗?”
“诶?”他走的每一步都在你的意料之外,“喜、喜欢?怎幺了吗?”
“不喜欢了记得告诉我。”季晓垂下眼睛,声气低低的,疲乏地说,“不会纠缠的,所以别让我……”
真的变成介入其中、纠缠不清的第三者。
他不想变成需要额外费心考虑,让你觉得麻烦的存在。而且他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样暧昧模糊的关系。
只是因为喜欢才勉强可以忍耐。
听起来他很为你着想,而且很痛苦。
你从未在季晓眼中看见如此黯淡的神光,他在极力遏抑胸中即将洪泄的情绪,甚至不自觉握紧了拳。青年绷紧的肌肉显示一种让人很难不恐慌的破坏力,但这反倒是被控制、被牵引的标志。
不知怎地,你稍微目眩了。
你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轻易地…影响他。
纤细指尖擡起,落在青年深邃周正的眉眼,从弯弯的眼眸触碰,而后向下移动,划到高挺的鼻尖、微抿的嘴唇,沿颌骨一路下滑,触碰到颈部凸起的喉结,又滑至一侧微微搏动的动脉。
冬日冰凉的空气从某个瞬间忽然转了温度。你又一次感到燥热。
季晓压抑地望着你。
你仍然拉着他的手,握着他的手腕。他骨架大,手腕对你来说太粗了,单手握不满,因此需要比平常用力、捏得很紧才能拉动。指尖于是感受到他的脉搏。你控制他的两边动脉,感受他血液的流动,慢慢把尖锐的指甲嵌进两处人体致命的弱点。
流动感因压迫而愈发强烈。
温馨熟悉的环境。天花板投射明黄灯光,玻璃茶几下摆着偶尔用到的水果盘、螺丝刀这类日常工具,底部小药箱露出一角雪白、半个红十字标,暖色调的沙发质地粗糙而温暖。
玄关边的钥匙架挂着你们两个的钥匙。
季晓站在玄关,低下眼眸与你对视,隐忍地抿住嘴唇,任由你愈发深入、愈发失却分寸地掐住他的脉搏。界限模糊,行为突破安全范围。与你同居的青年明显对这种过度威胁性的入侵很不适,身体本能的抗拒,呼吸微微急促,不由自主捏紧了拳——
即便如此。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喊停。
你在「家」。
你非常用力地掐着他的颈动脉。
人体真神奇啊。别人的脉搏是什幺样呢?本意并非破坏,更多是好奇。只是想摸摸看。
然而双方都清楚,接受这种试探并不仅仅证明「我愿意满足你的好奇心」,而有更深、更晦的某种意义。
季晓自愿接受这条不平等的、伤害他的、他一只手就能扯断的…绳索。
已经很疲惫了,仍然情不自禁微笑。
胸口被温软如泉的满足填得饱胀。
他愿意被你伤害,自愿接受如此不公的待遇。他爱着你,喜欢你。
“我喜欢你。”你松开手,把自己送进他的怀里,“不是骗你,是真的。我喜欢你,季晓。”
究竟有没有意识到呢?你正在把从另一个人那里学到的过分知识运用到他身上。
你在说和叶青几乎没差别的话,在做和他复制粘贴的事。
季晓原地停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你的告白,只是擡起手臂,把你压进自己的胸膛。
“我去做饭。”他勉强笑了一下,“你想吃什幺?”
那个晚上你还是在他的房间睡的。
你起得太晚了,晚上根本睡不着,反倒是季晓,刚吃过饭就困得不行栽倒在床,十秒后床上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床头灯投射昏暗的亮。你坐在双人床的另一侧看手机,玩机械化的无聊手游,刷毫无意义的段子,看朋友分享给你的弱智视频,每刷一会儿就情不自禁转头看看他。
季晓睡得很沉。
应该很久没好好睡吧,眼下有明显的青黛痕迹。绵长的呼吸声、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是眼皮被光晃了,突然把被子拉高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又因为喘不过气把被子重新扯下去。
睡着的样子有点可爱。
意外的孩子气。
看着看着,注意力就从手机转移到身边人的身上。
眼睛闭着,比平常更能看清浓密的睫毛。眉毛不知怎地拧着,而牙齿过分咬合,好像在做不是很好的梦。你轻轻按他的眉头,揉他的腮帮子。多少有点恶作剧的意思,但季晓在梦中脾气也很好,只是发出求饶似的闷闷鼻音,掌心捉住你的手。这样一来,刚刚噩梦带来的阴暗神色就自然地消失了。因为知道是你做的,甚至在睡梦中自然地扬起了唇。
……好可爱。
而且好乖哦。
他睡姿很安分,常常一晚上都不怎幺动,睡眠状况特别好。这下握住你的手,就一直不松开,生怕你逃走似的把它放在心口,没一会儿就保持这个姿势陷入深眠。
这样就不能玩手机了。姿势太别扭,单手既不能发消息也不能搜索,连点击退出都得在手心拙劣地转一个角度。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幺可看的,反正都是无效信息。
你放下手机,侧过身子,不由自主凝视过去。几秒后,心满意足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软软的。
你忽然有点明白他们时不时莫名看着你出神的心理了。
稍微有点不可思议。
这男人居然是你的裙下之臣。你居然和他发生关系、和他变成睡在同一张床的暧昧伴侣,他因为你的言行痛苦不堪,然而仍然愿意对你俯首,甚至甘愿粉饰太平。
不可能不喜欢吧,都做到这一步了。
怀着与另一个人不同的喜爱心情凝视他的这段时间,某个短暂的瞬间,脑中划过一个碎片似的模糊念头。
既然他甚至甘愿做到这一步……
是因为从来没有和女生交往过吗?他好像不清楚该怎幺谈恋爱,也不清楚正常的恋爱应该是什幺样子。他对另一半的容忍度很高。
只是单纯的念头,凭借对他的了解和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产生的推测。并非想要这幺做、或者对此有期待或渴望。你就是突然想到了。
……那幺,更进一步,是不是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