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宁和知秋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回到别院,因都是些皮外伤,便只是差人去府医那里拿了些外敷的伤药。她将知秋留在房内,自己上手给她敷药缠绷带,一向沉默的知秋忙推拒起来:“姑娘这可不和规矩,您是主子。”玉宁眉眼弯弯:“我算什幺主子。”言罢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过去敷药。
知秋一动不动看着低头忙碌的玉宁。她原是丞相府中许维熙的随侍大侍女,却被许维熙调来此处伺候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纵心下鄙夷,却秉持着世家出身的侍女基本的涵养,不说热忱相待,却也毕恭毕敬地伺候着。本以为玉宁是一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粗鄙女子,靠着皮肉和淫邪的手段缠着大人,却不想除了出身之外,她和那些千金大小姐们也没甚区别,举手投足间都落落大方,许是因为这出身,即使是那些下人对她冷眼相待,她也不和下人们摆什幺架子,只离得远远的,只和知秋关系近些。
知秋也不知自己还有什幺理由瞧不起眼前之人,丞相大人虽然在玉宁之前,也曾到各个妓院中去找一些干净的雏来玩,可玉宁却是他第一个带回来放在别院的人,也没有刻意隐瞒她的存在,想来玉宁也是特殊的,至少现在如此,这样想来,知秋觉得自己更应该细心伺候着,万不能怠慢轻视玉宁。
待玉宁包扎完,知秋真心实意的对她行礼道谢,玉宁还不知她心中对自己的看法依然发生转变,只笑着叫她回去多休息。
知秋走后,便无旁人凑到她眼前,屋里静悄悄的,闲来无事,玉宁整理着买来的衣物钗饰,脑海中又闪过今日骑着黑马从她面前飞驰而过的蒙面人。显然见到她时那蒙面人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诧,许是她认识的人。会是在哪里遇到过呢?为何她如此在意那人?玉宁细细回想在妓院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被嬷嬷藏起来轻易不见旁人的玉宁,未出阁前只见过那些王公贵族中的王公贵族,可那样一双凌厉清澈的眸子,和她所见之人都出入甚大。
会不会是薛府旧人呢?玉宁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鼻翼翕动着,下一瞬间便想到了冒着烟的宅院,四处都是妇孺的惊叫哭喊,那一双双在最后时刻仍带着惊恐表情的眼睛似乎都紧紧盯着藏在角落的她。她使劲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而就在这时,她察觉到周围不太对劲,院子里实在太过于安静,只有秋风滑过屋顶瓦片传来如呜咽一般的声响,浓黑的云卷积在一起,正在酝酿一场大雨。尽管平时这个时辰也不会有人在主屋前发出声响,玉宁努力回想,以往这个时候都如此安静吗?玉宁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嘴唇因为极度恐惧而颤抖起来,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她鼓起勇气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门前,刚想推门查看外面的情况,便感觉到脖颈一凉,她本能地挣扎了一瞬,那脖子上的尖利之物便在她白嫩的细颈上擦出一道细细的血线,身后之人立即把剑拿远了些。
这时一名侍女急匆匆赶来,想要推门而入,玉宁立马出声阻止,道自己正在更衣。侍女只得在门口喊道:“姑娘,宁国侯府的侍卫说看见刺客进了我们院子,您没事吧?”
玉宁心下了然,感受到身后略带威胁的目光,镇定地朝外喊道:“我这里没有什幺刺客。”听到侍女离去的声音,玉宁松了一口气。也许是玉宁对未知的害怕大过对利刃的害怕,玉宁反而放松下来,冷静思考着对策。
玉宁主动道“我是从叙春楼出来的姑娘,我叫玉宁,敢问女侠作何来此?”
“叙春楼?青楼?”
玉宁坦然答:“正是。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刀剑无眼,女侠就放心放下罢,女侠要问何事,我定知无不答。”
那女子倒是个爽快之人,将手里的细剑利落收回剑鞘。玉宁趁机转身去看那躲在阴暗出的女子,可惜光线太暗她什幺也看不见,于是也失了好奇心,低眸等待女子问话。
见那玉宁转过身来,璋安一怔,眼前的女子正是她今日逃出侯府时差点撞上的少女。那宁国侯府的侍卫着实执着,追着她绕着京城跑了一个多时辰,她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不便骑马,于是下马之后左躲右闪,见这院中人员稀少,似乎只有一女子在此住着,兴许是哪位大人养在这里的外室,无奈之下只得要挟她将她藏下。谁知竟然是今日见过的那个让她生出怪异的熟悉之感的女子。
两人各站一地,玉宁察觉到那女子正在盯着她仔细瞧着,就这样僵持良久,那女子开口道:“我刚刚听见你拿了伤药,给我。”玉宁脊背发凉,原来这女子从刚刚便一直藏在此处,她竟毫无所觉。玉宁按下纷乱的思绪,从抽屉里拿出伤药,放在桌上背过身去,示意自己不会看她。玉宁听见身后女子拿药进了净室,出声道:“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须臾,那女子带着一阵血腥味从净室出来,尽管玉宁仍是背对她的,她依旧一板一眼抱拳对玉宁道:“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今日之事还请姑娘保密。”
玉宁点头,等了许久,再转身时屋中只余下她一人,和一扇大开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