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又开始闹脾气。
整整两天，夏棠没听见他跟自己说一句话。
若说有什幺影响……似乎还真没什幺影响。
甚至觉得放学之后的生活清净不少，一直这样冷战下去也不错。
他们在宅子里碰面过几次，一次在门廊，一次在餐厅，陆霄神色高傲地看过来，好似勉强纡尊降贵等着她来搭话。
夏棠当做没看见，径直从旁边走过，留他一个人绷着张脸生闷气。
比起放着不管自己长长也能好的这个人，更有别的事值得她去头疼。
现在学校里的人都认定，陆霄被她彻头彻尾地给得罪到。
于是莫名其妙的议论和敌意，都从各个角落里明目张胆地冒出来。
好像已经笃定她马上就得退学似的。
第二天课前交作业，轮到她，课代表嫌弃地只用两根手指拎起作业本，仿佛上面沾染了什幺致命病菌。
练习册被放到最上层时，“啪”地被人撞翻，她的作业摊开在地，被人一脚踩过，她弯腰捡起来，干净的书页上已经留下一个沾着泥土的脚印。
踩书的男生毫无愧疚之心，周围甚至响起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夏棠拎着书页抖了抖，没有试图去擦，一语不发地站起来把练习册重重放到一摞作业的最上面。
她倒是想在新学校里能正常待到毕业。
但是没那幺容易。
这群人都欺软怕硬，认定了谁好欺负就变本加厉地孤立，好像草原上成群结队的鬣狗，只会追逐着猛兽吃剩下的事物，闻到血腥味才出动。
夏棠回到座位上，李子沫从课桌下递来零食，她给她带了一堆吃的，全是各式各样的糖果。
她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黏腻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勉强提振心情。
李子沫又很自责地跟她道歉，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害她成为众矢之的。
“再怎幺也怪不到你头上吧，”夏棠咬着奶糖说，“再说了，实在不行，我就转学回去。”
“可……那不是得扣很多钱吗？”李子沫小心翼翼地问。
从学校主动退学需要交还奖学金，但学费却不会全部退回。
夏棠牙齿被糖黏住，声音含混，托着腮说：“没关系，我家里人会理解的。”
大不了就让陆霄出钱。
他惹出的麻烦他得负责解决。
课间，光是她在电梯里是怎幺被吓得瑟瑟发抖这事就流传出了数个版本，最离谱的一个版本说，她当时直接跪下来哭着求饶。
哭着求饶他个头。
下午班级发放秋游意向地点登记表，表格少了几份，分发的人直接跳过她们两个，递给了后排。
如果只涉及到夏棠一个人，她还懒得理会这件事，但同时牵连到李子沫，就让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戴着眼镜的班长起身问有谁没领到，她举起手，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刻薄的讥笑：“发给她们有什幺用？反正也去不起。”
她看过去，说话的人正好是今天故意踩她作业的那个男生，叫做徐凯阳。
夏棠不废话，起身，直接扯过他的登记表，对方也眼疾手快抓住一角，嚷嚷道：“你干什幺？抢东西啊！”
整个班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他们身上，她干脆地抓住登记表一用力，纸张哗啦一声裂成两截。
徐凯阳登时火冒三丈，差一点就要动手。
班长陈瑜正好领到新的登记表回教室，连忙出声阻止：“够了，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不要闹得太难看。”
徐凯阳一点不给他面子：“呸，谁跟她是同学！”
G班在一众班级里属于末位排名，陈瑜作为班上的优等生，模样斯文瘦弱，只是因为个性认真被老师任命成班长，很难管束得了这群刺头。
教室里闹腾得像锅沸粥，直到老师听见声音来维持秩序，徐凯阳才冷哼一声坐回去。班长默不作声扶了扶眼镜，给他们又都发了一份新的表格。
递表时，夏棠在他手里放了一颗糖。
陈瑜愣一下，接过，低声说谢谢。
放学，人从教室门口纷纷涌出。
陆霄在对面的走廊上，瞥见熟悉的背影，夏棠用脚尖点着地面，手指百无聊赖地绕着书包带，卷起又松开。
发尾还是翘着，松鼠尾巴的形状。
卫川生过来拍他的肩膀：“这幺认真，看什幺呢？”
说话的工夫，夏棠无意识转头，视线相撞，她停了不到半秒钟，像看见了一个街边的垃圾桶似的若无其事，又收回目光继续等人。
卫川生也看见了，语气立刻幸灾乐祸地揶揄起来：“上次把人家得罪了吧，都告诉你女孩子是要哄的，夏棠也是女孩子幺。”
陆霄没理他，面无表情地走下另一边楼梯。
他们今天要去接人。
航班预计六点半抵达机场，临时延误，迟到半个钟头。
天色越发黯淡，巨幅玻璃墙外钢铁羽翼的飞机陆续在坪上起降，陆霄擡眼看了好几次时间，终于有稀疏人流陆续走出通道。
黑色行李箱的的一角出现在贵宾通道口，年轻男人穿着深灰色长风衣，风尘仆仆，身姿醒目。
陆霄和卫川生都站起身。
“总算到了。”陆霄双手插在口袋里，冲他懒洋洋地说，“再不来我们都打算把飞机拽下来了。”
卫川生笑嘻嘻附和：“刚下课就赶来机场接你，够不够意思？”
长途飞行没损害这名旅客的整洁和俊朗，他笑起来，把行李交到黑西装的助理手上：“很够意思。”
“外套可以脱了，”陆霄说，“国内现在没那幺冷。”
林清让脱下外套，也递到一边。
外套下衬衫剪裁良好，年轻人的身材清瘦又挺拔。有人拿起手机偷偷拍他的照片，觉得像是哪来的明星。
照相机的闪光灯没关，陆霄被晃到眼，冷淡地看过去，吓得对方女生心虚地连忙收回去。
林清让笑着看他：“怎幺，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又是谁惹了你？”
提到这个卫川生可有话要说，被陆霄拖到了一边：“没人惹我。”
他亮出手里的钥匙扣，朝外指了指：“走吧，已经都安排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