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在拓和家留宿了。
她破例了。第一次没有夹着黏糊的浊液回到家给绿帽癖丈夫带来性快感,第一次在别的男人怀里过夜。
以至于她一睁眼就看到拓和的睡颜时差点惊叫出声。
“嗯…?啊嘞,前辈你醒了?”拓和被这小小的挣扎惊醒,迷蒙着睁开了睡眼。可是茜还在思考着自己为什幺如此大意在偷情对象家留宿,敷衍着还在瞌睡的拓和又一次紧搂着她睡去。
是因为真也吗?因为害怕见到他,害怕情绪失控干脆连家也不回了吗?茜心乱如麻,事态的发展令她感到失控,真也带着女人回到夫妻俩的爱巢这件事如同骤然煽动的蝶翼,搅乱了茜本就病态而脆弱的婚姻,冥冥中注定了茜无法拥有一成不变的平淡生活。
可是混沌的脑中,一个问题乍然闪过,即茜婚姻存在的原因。
好像很难用词去界定真也与我之间的感情,我与真也,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时间线要拉回到我悲惨的前半生。或者更确切,父亲死后,我的10岁。
我的家乡在札幌。一个有着纯白无暇的冬季的城市。
10岁之前,我有着不太完美的普通家庭,父母与兄长和我构成了四口之家。
父亲为人善良和蔼,仔细回想,我童年的幸福时光几乎全与父亲相关。因为我非常喜欢雪,父亲每年冬天都会和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而沉默寡言的兄长也会在这时展露笑颜,那漆深如潭总叫人看不透的眼瞳也闪烁着欢乐的光芒。
而母亲,是一个与父亲完全相反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抱过我。她的晚安吻永远只属于哥哥。
我曾经流着天真的眼泪问她能不能亲亲我抱抱我,她只是冷着面孔一言不发。
她拒绝接受我的所有爱意,而父亲拭去我的泪水,将一腔爱意化作一层糖衣包裹住母亲冷厉的锋芒。
可糖衣再如何甜蜜,终究融化了。
父亲死在冬季。车祸夺走了这个兢兢业业工作的普通人的生命。
我就这样恍恍惚惚明白了死亡的意义,父亲再也无法拥抱我,再也无法陪我堆雪人了。那一刻开始,我开始讨厌札幌的冬季。
但这仅仅只是不幸的开始。
那个男人入侵了父亲辛苦维持的“幸福的家”。
母亲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欢欣的面容,那美丽的面容如同冰释一般绽放了前所未有的生机,我看着那张面孔对那个男人展现了我当时所不懂的媚态。
我很害怕,想要拉紧哥哥的手躲在他身后,但是母亲一把拉过哥哥,对那个男人说“看,这就是你和我的儿子,凛”。
我看着哥哥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掺杂着哀伤与释然,那平静无波的脸,像观赏玩偶一般麻木。
我死死盯着他们。
手指紧攥着胳膊上的黑布,画面在我眼中旋转,我好像变成了冬天漫天雪花中的一片,漂浮着,下坠着,归于尘土。
扯远了,那就直接跳回到16岁和青木真也初遇的那天晚上吧。
我被醉醺醺的姑父抱在怀里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姑姑一把把我从姑父怀里提起,直接将我的书包甩出了门,连同我。
我擡头望着姑姑,只见姑姑板着一张冰霜满覆的面孔,与母亲的如出一辙,“林茜,你这样还不如出去做援交,起码也能养活你自己。”然后合上了那扇门。
于是正打算去做援交养活自己的我碰上了和我同班的青木真也。而脑子已经完全崩坏的我上去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啊啦…青木同学,买春吗?熟人还可以讲价哦—”
“那个…林同学…眼泪,擦一下吧。”
我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想要看清他的脸然后说我才没落泪之类的逞强话,但是,好无力,我已经狼狈到四肢发抖,不依靠他的身体就站不住了的程度。连脸都无力到贴着他单薄的胸膛,想必我涕泗横流的丑样都被他看到了……啊啊——悲惨的人生啊,何时才能迎来命定的结局。
我把自己整个人蜷缩在他怀中,紧闭双眼,蜷伏于我所能安心的黑暗之中,我的肢体像是神经断联一般瘫软无力,大脑也像浆糊一般,只有“为什幺没有人爱我 为什幺所有亲人在看到有人猥亵我时都认为这是我的错”这几个字尖锐地攻击着混沌的神思。以至于没注意到他用有力的少年臂膀将近乎昏迷的我从路口拖回了他家,用毛巾擦干净了我一塌糊涂的脸,盖上了毯子。
我第二天是被早饭的香味唤醒的。
“那个青木同学…真的非常抱歉,昨夜对你造成了严重的困扰,谢谢你愿意收留我一晚。”
“那个…林同学,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住我家,你平时课后打工就可以维持生活了,而且你学习成绩优秀,学校奖学金也是一笔很大的帮助,完全不需要做…做援交…我知道你的姑姑想把你赶出门是因为你姑父猥亵你,所以你一定不要再回那个家了。妈妈去世后我也是自己一个人,你看,我生活得很好。所以你的未来也会很光明,过去的一切,肮脏的一切,阳光会驱散他们。”少年平静清润的黑色眼瞳安静地注视着我,像温和而有力的湖水包裹着我。
真也的那番话,亦如同煽动的蝶翼,在我的心上掀起了一场惊涛汹涌的风暴,而这场风暴持续了十年。
啊……真也
我到底,该怎幺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