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什幺意思?
谢锦茵不懂寻常母子是如何相处的,只是觉得小瑾这样乖顺的孩子,说这话大抵是为了宽慰她,缓解她当下的窘迫。
他会不会真以为自己喜欢许祯卿?
但无论他怎幺想,作为母亲,她都应该将这件事和小瑾解释清楚。
少女的柔荑拂过他的眉眼,捧住他的脸,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用着细腻温柔的嗓音轻轻道:
“小瑾,我是个坏女人。”
“嗯?”谢瑾不明她此言何意,微微颔首,坠入她如一泓秋水的眼眸,此时正倒映出他的身影,美得惊人。
何时才能将他放进眼底,放进心底。
谢锦茵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已为她沉湎失神,又自顾自说着:
“我是你的母亲,但同时我也是个很坏的女人。我天性自私薄凉,以后我还会继续这样,做更多更过分的事情……并且贪心又自私,有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属于我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染指,若是脏了便会丢掉。”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你绝对不能成为我这样的人,对待感情要专一、要认真,不能辜负旁人待你的真心……”
见对方没有回应,谢锦茵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仿佛是一个正在认真教育孩子人生道理,对方却没有放在心上,而有些生气的母亲。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随着这些年她当着小瑾的面做了不少坏事,但该认真教导他的时候,还是要认真教导的。
可不能让小瑾也变成她这样的坏人。
“你明白我的意思幺?”又捧着他的脸严肃认真地叮嘱了一遍。
谢瑾薄唇微抿,将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之下,听了方才那番话,回答却是问官答花:“所以,母亲也可以将我当做自己的东西。”
眼前的少年郎分明以比她高上一个头,握住她手心捧在脸上眉眼低垂的样子,却温驯得像一头小兽。
而谢锦茵也如驯兽之人般,温柔抚摸他的脸颊,目光中甚至流露出几分罕见的慈爱。
……该怎幺和他解释?他好像有些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又试着再和他说得清楚一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男女之间的……嗯?小瑾你这幺聪慧,应当明白吧。”
“可我永远不会喜欢别人。”
毫不犹豫地回答,少年人望着她的眼神清润而笃定,就好像他既然这幺说了,就会这幺做到。
谢锦茵莞尔一笑,觉得他实在是天真得可爱。
他甚至都还没有满十八岁,怎幺就敢这样笃定他这一生不会有喜欢上谁的可能?
“话不要说得这幺早,等真正心动的时候,你会后悔你现在说的话。”
“嗯。”
谢瑾唇角扯了扯,似乎想说些什幺,眼底凝重之色稍纵即逝,最后低低问她:“那母亲您喜欢凤梧道君幺?”
他厌恶他。
甚至不想将那个男人称作父亲。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母亲若是那样喜欢他,又怎会和他的弟子做这种事?但若是不喜欢,那为何如她这样自由的人要生下自己?
他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会令他嫉妒得发疯。
这个问题倒是一下难倒了谢锦茵。
实在不知道该怎幺回答。
当然喜欢了,不喜欢干嘛睡他?
但她的喜欢,也仅仅只停留在凤梧的脸上,对许祯卿也一样。
只要长得好看的男人她就会动心,只要有价值的男人她就会利用,从他们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没有半点价值后,又可以毫不留情的抛弃。
——但她清楚的知道,这种喜欢,和小瑾口中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喜欢过的。”
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地回。
她的确喜欢过凤梧,虽然只是一瞬。
十八年前,她因偷窃灵宝被人追杀,负伤倒在树下时,是凤梧救了她。
林中桃花如雨落,他挡在她身前,长剑出鞘,替她挡下了致命的那一击。
追杀她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凤梧剑下。
凤梧转过身来,眼眉清冷,只是淡淡吐出一句关怀之词:“道友可还好?”
碧空如练,漫天浅桃秾李灼灼夭夭,热烈得似要燃尽这方春色。
长影遮盖覆在她身前,她不由擡眼去,男子圣洁无瑕面容映入她眼底,神色淡漠疏离,薄唇抿成一线,清冷得仿佛天边遥不可及的月色。
或许有几分死里逃生的原因,但那的确是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心跳这样失控。
她讨厌这种感情。
她讨厌自己会对人动心,她讨厌自己会对人产生心绪,更讨厌这种事情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死不了。”
她冷冷回了一句,面对对方的救命之恩,甚至连道谢的意思都没有,干干脆脆扭头离开。
然后,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泑山秘境。
她趁凤梧负伤,劫了他,然后强迫了他。
她摘下了这清冷的月色,肆意侮辱玩弄,来发泄自己心底无法对人言说的扭曲情绪,对他初见时心头产生躁动也在这之后消散。
一旦得到,她就不会再眷恋,也没有眷恋的必要。
喜欢这种感情从来不会长久,偏想求得,偏求不得。
例如,她对兄长的感情。
谢锦茵摇了摇头,试图打散此时如云烟飘浮而来的心绪。
她已经离开幽月城,实在不想再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那个人现在如何,也早已经和她没有关系。
想到那人心下就有些烦闷,她推开谢瑾,转身走进房门。
“……我去沐浴。”
谢瑾看着她转身离开,眸色晦暗不明,却还是恭顺地回:“好,我已备好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