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玄夜宗主殿时,殿中已经聚集了一批玄衣弟子。
谢锦茵攥着谢瑾的衣袖混在人群中,与通过考核的八名弟子一道在此等候。
赵琼芝和赵承干也在其列,只是正殿静悄悄的,气氛这般肃穆,他们自也不好与谢锦茵闲聊,只是朝她微微颔首示意。
谢锦茵也对他们点了点头,再次躲到谢瑾身后。
大殿正中央,身为玄夜宗掌门的李长源正站白玉长阶之上,他手中一柄青木拂尘,一身绀青色麻布道袍,形制与先前略有些不同,但依旧清简朴素。
他身旁还站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似乎是刚从什幺地方回来,风尘仆仆,就连头顶的帷帽都未摘去。
帷帽下的灰纱遮去他的面容,谢锦茵只能看到他垂下至腰间的长发。
银白色的发如丝绸般柔顺,仿佛一掬霜雪流泻而下,骨节分明的手从雪青色的衣摆下微微透出,分明是属于男子的手,棱角分明,看上去修匀有力,却又有几分冰肌玉骨之质,如同最为珍稀的白玉经由鬼斧神工雕琢而出的杰作。
——一双完美漂亮甚至到找不出任何缺点的手。
美好得不禁让人会想,就连手都生得这般好看,那幺他的脸又会生得是何等绝色?
谢锦茵好奇地又打量了几眼,帷帽却将他遮挡得严实,只能隐隐看到男子清癯的轮廓,其余的便什幺都看不到了。
随后,男子转身对一旁的沈玉书颔首嘱咐了几句,虽不见他们在说什幺,但能看见沈玉书眉眼低垂,态度很是恭敬,所以谢锦茵猜测,他应当是比沈玉书长一辈的人物。
……或许,是沈玉书的师父梅无雪?
只是猜测,也不敢断定,她对玄夜宗并不了解,只是梅无雪的容色实在是盛名在外,玄夜乃紫微界第一剑宗,他却以容色盛名在外,想来定然是倾城绝色之姿,才能有这般艳名。
沉寂过后,殿内忽而响起李长源的声音。
今日是弟子入宗仪式,谢锦茵本以为他身为玄夜宗掌门,定然多多少少会说些冠冕堂皇,一板一眼的漂亮场面话。
结果他不仅没有长篇大论,而是闲谈一般聊起自己修行的心得和趣事,平易近人得过分,没有半点掌门架子,只是他身上那份疏淡的气质却让人不自觉心生尊敬。
随后,他走下白玉长阶,对刚入门的弟子说了些勉励之言。
谢锦茵不大清楚这时他说了些什幺。
因为此时她注意力并不在李长源身上,她在留意沈玉书的动静。
那名男子与沈玉书叮嘱几句之后便已离开,沈玉书在长阶上等候了一会,待李长源说完话,就从一旁和陈晚杏一前一后走到这批新晋弟子面前。
陈晚杏手中端着托盘,上头放着几枚弟子玉牌,应是要拿来分发给众人。
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嘴里哼着小调,一边将手中分发给面前的弟子。
眼见着要轮到自己,赵琼芝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双手摊平,掌心朝上,一脸虔诚地看着分发玉牌的陈晚杏。
陈晚杏将玉牌放在她手心时微微一顿,最后瞥了眼四下,见沈玉书走远,才小声地问她:“你要不要来做我师妹呀?”
赵琼芝闻言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当然可以。”陈晚杏莞尔一笑,很干脆地回,“我回去和师父说一下,千竹峰很久没来新人了,师父会答应我的,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刻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幺?”赵琼芝自是压抑不住好奇,当即就追问她。
面前的少女摸了摸鼻子,杏目含着笑意,颇有些得意地开口道:“你来了要经常陪我练剑。”
……
沈玉书接连经过几位弟子身侧,唯独在谢锦茵面前略做停留。
他手中只拿了一枚玉牌,自然是给谢锦茵的。
因为他想借这个时机,同她问清楚昨日之事。
“谢师妹,昨日之事……”
只可惜话还未说话,就被对方冷淡地截去一半。
“多谢沈师兄。”
谢锦茵没有理会他,客气有礼地应了一句直接将他的问题忽略,并没有和他对话的意思。
她和其他人一样接过玉牌,往其间滴上一滴血,玉牌发出一道光之后,就恢复了原状,牌面上赫然浮现出她的名字。
玉牌已认主,之后她便可以用这个玉牌和门中弟子传讯。
因为明日还有一轮弟子考核会决定弟子们的归属,待李长源离开后,长老们只是简单的交代了门中清规戒律,便放弟子们离开准备明日的考核。
谢锦茵没有认真听,左右她也不会遵守,倒是谢瑾听得认真,一字不落地记下。
先前的话没能说出口,沈玉书有些挫败,一直在留意她。
谢锦茵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
这般刻意漠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故而沈玉书更加确信,是许祯卿与她说了些什幺,才导致她今日对他的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
所以仪式结束,弟子散去时,他叫住了谢锦茵。
“谢师妹留步,我有事要和你说。”
谢锦茵刚想开口拒绝,就见面前的沈玉书眸色一暗,如松风朗月般令人易生亲近之心的面容,也顿时笼上几分寒意。
似乎是动怒了。
他极少动怒,即便是动怒表现得也不太明显,只是敛眉垂目,薄唇抿成一线,又沉声道:
“就这一次,若是能说清楚,之后我不会再打扰谢师妹。”
猎物上钩,一切事情都如她所料。
虽是沈玉书的行事正中谢锦茵下怀,她面上却没有泄露半点情绪,神色淡淡,只对一旁的谢瑾吩咐道:“小瑾,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和沈师兄有话要说,说完我们便离开。”
“……好。”
谢瑾眉眼低垂,顺从地回答她,心下不知在想些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