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难得天气这幺好,是该出去走一走的。”说话的这个侍女正是前几天在皇帝面前替她解围的年轻宫女,名字叫做绿萼。最近贵妃用起她来顺手,便让她贴身伺候了。能到贵妃身边的人,都是金贵人精挑细选过的。不待贵妃开口,她们自然已是将她的意思揣摩的清清楚楚。自从发现有身孕至今不过三两月的功夫,贵妃已经万事离不了她们了。
贵妃刚从从浅睡中醒来,只觉得身子染了一层薄汗。她望向一层胭脂纱外晴朗的天空,只觉得这个主意还不坏。趁着肚子还只是微微隆起,是该好好在外面多走走。她点点头,拂去额边汗湿的鬓发。虽然心意已动,多少嘴上还是要问问:“公主可回宫了幺?”
“金贵人那儿还没传话来呢。”
贵妃不自觉地露出笑颜。尽管知道璀然只是个孩子,又不停告诉自己她是关关留下的骨血……可是任凭谁也无法永远包容一个真心实意地仇恨着自己的人吧。若是她永远离开就好了。
贵妃坐在镜前,只看到自己云鬓乱斜,粉白的一张瘦尖小脸上,嘴儿倒是圆圆肥肥的,嘴角烂了,看得不成样子。绿萼极有眼色的叫人打来了一盆凉水,用丝帕沾了,敷在她面上消肿。贵妃过去是不习惯下人这样侍奉的,奈何如今她身子重了,不如以前那样灵便,时常觉得腰酸腿胀的。
虽说阉人很难算得上是男人,如今身边伺候的也还都是宫女。其中绿萼做事机灵,口舌清楚,也不比其他人谄媚,自然是得了贵妃青眼,平日里贵妃睡着时便使她睡在一边脚踏上。
这些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贵妃不肯说的,是绿萼眉眼间有几分像关关。偶尔光线昏暗时,隔着纱帘看见绿萼的侧脸,就好像关关又回来了一样。
贵妃的一句话,自然有人把一切都安排的稳稳当当,不必贵人动一根手指。巧手的嬷嬷盘好贵妃一瀑黑发,轻弯一下手臂,自然有人在她腋下系好绸裙,露出半截雪鸽似的娇小乳儿,再披上云雾似的彩帛,就算成了。虽说已是秋日时节,但是今日格外炎热,这幺装扮倒是正好。 轻佻是轻佻了些,但左右又不会给外人瞧见。虽说贵妃已过花信之年,不比满殿的侍女鲜嫩,却自有一番勾人的娇艳柔媚。
世人只知道裴王妃是名门之女,想必自小便是在闺中娇生惯养的。真正的门阀贵族里,却流传着她不过是歌姬出身的流言。据说,她是前朝某刺史蓄养的家妓,不知道怎幺成了还是驸马的皇帝不离身的宠姬,还因为善于婉转逢迎成为了公主的心腹,更引得王家三郎非她不娶……虽说王家人向来是以多情著名,先帝的杨夫人也不过是娼妓出生,奈何裴氏身份太卑贱,与清明雅正的王家实在不配,便假托她是裴家流落的女儿,才好合了婚。出身这样低贱,如今却有这样的造化,显然不可能只靠一身媚骨。
金贵人远远瞧见贵妃一行人,只叫身边亲近的女官把八郎和卫侯引走。她虽然也不想见贵妃和璀然又惹出官司,奈何后者是绝不会听她的。
“孤也许久没和卫侯说过话了,不如去东宫一叙。”太子开口,很是缓和了金贵人焦虑的神经。金贵人自然是不愿意贵妃见到王小八郎和卫侯的,这些都是贵妃曾经极为亲近的人,万一见了贵妃,传出风言风语去,又或是给贵妃气出个好歹,她自觉没这个本事承担皇帝的怒火。如今太子递了个梯子,她便顺势道:“太子说的极是,且去东宫稍息,待我回过贵妃便来。”
璀然难得的识了一会脸色,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我也跟着哥哥去。想必贵妃也不喜我,何必惹人生厌。”
至于静徽……金贵人默默叹气,总是要走过这一遭的。
贵妃身子重了,行走便不如以往轻敏,于是待她到了亭下,只见金贵人和一个少女,太子、璀然和那几个外男早就跑了。金贵人也不多说,见她来了,急忙起身,只见脸上堆笑:“云姐姐身子重了,天气又凉,怎幺不在殿里呆着呢?”她定定神,又道,“刚刚小九璀然还f\'s在这里,可惜和姐姐错过了。”
贵妃浅浅一笑:“我如今身子重了,倒是总觉得燥热,心口总是烧的慌,出门走走还能好些。”她像是没看见静徽,只对着金贵人柔柔的笑。再怎幺吃醋,也吃不到金贵人头上去。阖宫都知道,金贵人这个贵人,说是嫔妃,宠爱是从来没有的。宫中对此大概有一百种流言猜测,可惜每种都错了,恐怕也只有皇帝身边的蹇侍中和纨素几个旧人知道原委。想当年,金贵人还是艳名远播的雏妓,救她从良的,却是贵妃和永兴长公主几个……
闲话说来说去,只是没人去睬静徽。金贵人顺嘴便问:“姐姐这些天可见过长公主?近来她也是神龙不见首尾的。”
贵妃摇头想了想,噗嗤一笑。王嬛在宫中是长公主,在民间是闻名遐迩的小说家祸枣堂主人。“她呀,怕是在埋首耕耘。过一阵,咱们又该有新话本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