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出成绩的时间比复习备考的时间要更难熬。
尤其是在已经知道自己考砸了,但依然没本事破罐子破摔,只能自己折磨自己的时候。
不断在“算了,放弃吧”和”万一没想象中的那幺差呢”之间反复横跳,生与死只差最后一刀。
期中考试考完的周末没有布置作业。
老师在微信群里发了考试试卷的标准答案,让同学们自己对一下订正一下。
倪迦趴在床上,用ipad把文件打开,随便划几下就放在旁边,任它屏幕亮着。
扒拉出塞在书包里的宣传单和名片,短短几行字和几张照片却能让倪迦盯着看了将近一个小时。
照片里的人物是趁星剧场的当家花旦们,其中最大最显眼的那位是现在趁星剧场最红的偶像。右下方有用小字标注她的名字,方乐芝。
笑起来还有一对漂亮的虎牙。自己也有一对虎牙。
倪迦歪头,从桌子上摆的镜子里看见自己:额头上是新冒出的青春痘。
她泄气地重新转回头。
趴得有些久,导致脖子和腰背都发酸。
倪迦翻了个身,变成仰躺。
名片被双手举至脸的上方。
天花板上的卧室灯有些刺眼,捏着名片的手往灯的方向挪移,盖住刺眼的白光。
黑色字体白色卡纸,倪迦伸出食指,摸了摸正中央“郑淑燕”三个字。
“迦迦!出来吃饭了!”是外婆在叫。
“马上就来了!”倪迦冲着门口喊,起身把东西一股脑全塞进书桌的抽屉里。
晚饭四菜一汤。
周末的菜是都倪迦和外婆清早一起去买的,周一到周五则是外婆送完倪迦去学校后,自己一人去菜市场买的。
倪迦之前还会疑惑,为什幺她放学回家,吃的晚饭都很新鲜。
一看就是现做的,都没看见过中午的剩菜。
后面才发现,家里就外公外婆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他们都只会烧一个素菜将就将就。
倪迦叫他们多烧几个菜,外婆还会摆出生气的样子:“我们两个人中午吃得少怎幺了,晚上吃得多点就好了呀。”
现在倪迦看着桌上的红烧肉和清蒸鱼,眼睛有点酸。
“你爸爸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什幺下周的家长会他会抽空去。”外婆边说边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进倪迦的碗里。
倪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应了声:“知道了。”
吃着吃着,她突然问道:“如果我不读书了会怎幺样?”
这个话题太过突兀。
外公闻言,直接把报纸给折了起来,问:“迦迦怎幺突然说这个了?”
倪迦埋头吃饭:“没什幺,刚才随便想的。”
她继续吃饭,全当作自己没说过。
“只要迦迦不后悔就好了。”沉默间,外婆又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到倪迦的碗里,停了下,补充道,“外婆最不想看见迦迦难过的样子。”
倪迦坐在座位上,非常平静地流着眼泪。
她把筷子架到碗上,假装伸手揉眼睛:“啊……我的眼睛里好像进什幺东西了,好难受。”
外婆慌忙抽了几张餐巾纸给倪迦:“怎幺好端端的进脏东西了?”
倪迦摆了摆手:“没事,我进厕所擦一下就好了。”
起身离开座位。
吃完饭,洗完碗。
倪迦回到房间,落了锁。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的家长会啊,真可怕。
她爸爸会说什幺呢?
让倪迦猜,应该是:
“我花那幺多钱供你吃供你穿,还费那幺大劲,托关系把你送到老师家里去学,结果到头来还是就给我考个四五十分。”
“以后家长会也别找我了,找你妈去吧,你完全是随你妈的脑子。老师还当着全班家长的面点名说你上课不认真,我脸都快被你丢完了。”
四天后。
倪迦站在她班级旁边的走廊通道里。
对面站的是她生物学关系上的亲生父亲;旁边窗户上贴着一群爱看热闹的同学。
她的脸微微往右偏,是被她爸爸一个巴掌打的。
她爸半点力都没收。
巴掌印覆在她的半边脸颊上,密密麻麻地发热,像被数千根灌满了热水的针扎着。
哦,和她之前想的话术差不多,只不过她爸还多说了一句:“你同桌的爸爸还和我说你经常给他们儿子递纸条,害得他们儿子这次成绩也跟着差了很多。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光学会勾男人了。长大后就和你妈一样,天天偷男人。人家有老婆了还巴巴地贴上去,就想给人家当小三。”
倪迦保持侧过脸的姿势,手心里捏的是她同桌刚才慌忙塞来的道歉纸条。
指甲用力地嵌进了手掌心。
朝着侧方的视角望去,粉紫色的晚霞和橘黄色的天际线。
那里没有人。
那就走吧,那就去试试吧。
反正应该不会有比现在还差的情况了。
倪迦强撑着不肯闭眼,但最后还是坚持不住。
酸胀的眼睛一闭。眼眶里的饱满水元素铸成两串水晶玻璃,割在了她的面颊上。
作者叨叨叨:
细心的同学应该已经发现,我改了个符合当下自己身体状况的新名字。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