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未来得及露面,乌云便占据了天空。雨水淅淅沥沥沿着屋檐落下,在墙根处溅起点点水花。已经到了平时安妮醒来的时间,她却仍旧睡得很熟。
「安妮?」
银轻轻推着她的手臂,她不满地翻了个身,然后又重新入睡。
——似乎累到她了。
「今日就休息一天吧。」
银为她掖好被角,起身穿衣。
「阿兄,姐姐还没醒吗?」见自己的阿兄从安妮房间里走出来,阿灰丝毫没觉得惊讶:「她不舒服吗?」
「嗯,我去趟学堂说明一下情况,等她醒了我们再吃早饭。」
银拿起门边斜放的油纸伞,踏入雨幕之中。此刻的天空像吸满水的灰墨色的布,雨从布的四角倾泻而下,有规律地击打在伞上。他身材修长,米黄色的纸伞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精致的下颌,却仍旧漂亮得引人驻足。
学堂离住处不远,没多久就走到。隔壁的药铺传来苦涩的药香,一身青袍的高瘦男子站在门口,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看到银,他匆忙向前施礼:「鄙人杨岳,安先生今日怎幺没来学堂?」
银眉心一皱,又很快舒展:「她不舒服,今日休息。」
没等杨岳再问些什幺,银踏进学堂,同正在等待的孩子及家长们道歉后送他们离开。随后他落上锁,打算去买些早点。
杨岳不知何时打着伞跟了上来,焦急问道:「她是怎幺了?我可以去帮她看看吗?」
「不可以。」毫无笑意的俊脸格外冷漠,银连眸子中都泛着寒意:「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那请等一下……」杨岳飞快跑向自家药铺又很快赶回,气喘吁吁地给银递过一包药材:「先生近日的确操劳……这是安神养身的药方,麻烦你给她煎好,早晚饭后饮用。」
「……」银看了看,纤长的睫毛挡住眼中的情绪:「你经常这样关照她幺?」
杨岳听了苦笑道:「的确如此,但她不曾收下我的任何东西。既然你是先生的表哥,应该很了解她吧,难道她已心有所属?」
二人说话的当儿,雨渐渐小了。明明西边还有着大片的乌云,东边的云层却偏偏泄出一束光,耀眼的明黄色从云层间缓慢蔓延开来,一点一点着染,仿佛半星泥金滴落在纸上。
银的侧脸也被这缕晨光照亮,他收起伞笑着点点头,眉目如画:「是,她心有所属。」
*
小小的集市足以窥见人生百态。恩爱的夫妻、争吵不休的怨侣、被心爱之人拒绝后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的青年……所有爱恨情仇,在银看来都无比动人。
被囚于山中的银狐一族早已无心谈论感情,大多族人相伴携手只是为着族群繁衍。银不知道他和阿灰的父母是谁,在那些饥肠辘辘的年岁里,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可以吃饱穿暖、自在地在街边行走,体会到对一个人心动的感觉……这都是安妮带给他的。
一想到她,银就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让同他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他们该饿了吧……」
银买好包子,加快脚步返回,远远就看到安妮和阿灰站在巷口等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被暖阳披上金光,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都变成细碎的星子,美好得仿佛一场梦境。
「阿兄!」阿灰圆嘟嘟的小脸蛋泛着幸福的红润:「快回来,好饿!」
安妮也笑着冲他挥手。
——那就是他要守护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