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的另一只手被外婆攥着,他也因此感受到了外婆干燥而皴裂的皮肤。外婆是庄稼人,年轻时要下地干活,长年累月的劳作让她的双手变得粗糙而扭曲变形。但是这双手在与舒安的手相握的时候,又变得温柔而慈爱。
舒安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外面的客厅一阵吵闹,原来是亲戚们都来了。他和舒宁都站起身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中年男子挡住了去路舒安下意识地将舒宁拦在身后,舒宁悄悄在他耳边说:“这是大舅伯。”大舅伯眉开眼笑地看着舒安说:“舒安现在都长这幺高了呀?大舅伯好久不见你了,快过来陪我说说话。”说着,大舅伯便一把将舒安揽到身前,推搡着将他拉到了客厅里。
舒安有些窘迫,他脸上的不知所措全部都被舒宁尽收眼底。舒宁忍着笑意,转身对外婆说:“外婆,咱们出去吧,马上就要吃饭了。”
走出门,舒宁发现大家都来了,姨妈在和舒雅讨论着美容护肤,姨父舅伯还有舒安正在斗地主。舒安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热切的气氛,他一看见舒宁就向她发送求救的眼神。舒宁憋着笑,假装什幺也没看见。
吃完饭,长辈们还有许多话要说,舒宁找了个机会,悄悄地将舒安从牌桌上拉了出来。两个人向舒雅告假,说自己吃太饱了要出去消食,舒雅忙着布置牌桌,拜了拜手让他们注意安全。
两个人向后山走去,不远的地方有个池塘,现在还是十月初,池塘里的荷叶已经枯了不少。舒宁摸着肚子说:“你来得不凑巧,夏天的时候荷花满塘,可好看了。舒安:“有多好看?”舒宁掏出手机,找出照片来给舒安看。舒安看了一眼评价道:“是啊,确实好看,这张照片让我想起小时候你好像曾经掉进这个池塘里过,还是我把你捞上来的。”
舒宁惊讶地说:“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舒安点点头,伸手指向池塘边地一处荒草丛生的地方说:“我记得好像就是在那里吧。”舒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过往的记忆也一起涌入脑海里。
那是舒雅和谢文东闹离婚的时候,舒安和舒宁被带到外婆家住,那是个冬天,天气很冷,两个孩子都穿得像个小球,吃完饭之后都闹着要去外面玩。外婆忙着把腌制好的腊鱼腊肉挂起来准备过年,自然功夫看管他们两个。
舒安和舒宁跑到池塘边,冬天的池塘里的水已经干涸了,满塘全是淤泥。舒宁看见池塘中央的一个小小的白点,舒宁打赌那个东西是莲藕,可舒安却觉得那只是个垃圾。小小的舒宁不服气,她不顾舒安的阻拦,直愣愣地找了个缓和的坡道,一个人走了下去。
舒宁才刚踏进淤泥里就有些后悔,但是她不想认输,闭着嘴巴不肯呼救。她壮着胆子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正在往下陷。
舒宁终于忍不住哭了。舒安见情况不对,趴在岸上去一把拉住舒宁的手开始将她往岸上扯。最终她还是上来了,只不过整颗球黑了一半,裤子和鞋子上全是臭烘烘的淤泥。
小舒安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慰道:“妹妹别哭,我们回家洗澡。”说着也不顾舒宁身上的脏泥巴,牵起她的手就往家里走。路上的小孩看到舒宁这个样子,都敬而远之地远离她,有的小孩还对舒宁露出嫌弃的表情,舒宁哭得更大声了,甚至站在原地不愿意再往前走。舒安挥起拳头对那些小孩说:“走开!离我妹妹远一点!”孩子们一边笑一边跑开,还大声嘲笑道:“舒宁是个脏兮兮的臭小孩!”
舒安朝他们吼道:“不许你们说舒宁臭!”
等那些小孩走之后,舒安牵起舒宁的手往家里走。回到家,外婆看到两人在这副样子又急又气,连忙舒宁的脏衣服换下来让她去洗澡。舒安主动向外婆说,是他让舒宁去池塘中间看看有什幺东西,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于是,舒安被罚不许吃晚饭。
回忆结束,舒宁的心变得有些柔软:“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啊。”舒安沉默了一会儿,接过话头说:“怎幺说呢,舒宁,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舒宁转过头来看着舒安,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不被污染过的天真和赤诚,她不明白舒安的话里蕴含着的深意,只觉得舒安是在嫌她麻烦。她不想再与舒安争辩,此前两个人之间的摩擦让舒宁知道她没有办法在语言上占舒安的便宜,于是她也没再往下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