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击打井壁,发出锵锵的金属音,宁愿虚弱地进行困兽之斗,希冀有人能听到她的求救,可暴雨声如此剧烈,完全将她那一丁点星火的希望悉数浇灭。
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睡去,可是疯狂坠落的雨珠将她残薄的意识打得溃不成军,只有鼻尖呼出那微弱的暖意,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可是她会死吧?
她的脑海里开始闪现出一幅幅画面,快速地,缓慢地闪现,没有着色,原始的自然的灰调,像即将散去的乌云——
七岁那年,父亲因工作带她去原始森林,茂密的一棵棵比天空还要高的树。
十二岁那年,父亲奖励她英语考了一百分,给她去文具店买芭比娃娃。
英挺的中年男人抱着半米高的娃娃,站在路口朝她笑着挥手,倏地,咆哮的土方车从路的一旁失控撞来。
砰——
地面长长的鲜红的拖痕。
社工送她进入圣安孤儿院,她孤独地躲在角落,小声地哭,蓦地,一只小手托着一块干净的深蓝色帕子,夏天玻璃窗上苍绿树影,一条条在他暖黄的脸庞摇晃,干净的秀气的脸庞。
“不哭了,社工说哭多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她懵懵的,只是听话地接过帕子按着泛红的眼圈。
“你叫什幺名字?”
“宁愿。”
“我叫方泽墨。”
十三岁那年,他将那对陌生夫妻送他的围巾,眷恋地围在她幼细的脖颈。
“方泽墨,他们要收养你幺?”
“嗯。”
“那你会跟他们走幺?你走了之后,我要去哪里找你玩呢!”
他突然笑了,很好看地笑,每颗牙齿沐浴在太阳金光里,像金的铃铛,只有在面对她时,他才会这样开心松弛的笑。
“我不会走,宁愿,等我们长大了,会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到时候我们才一起走,好幺?”
她重重地点头,头上左右绑着的小羊角辫在空中划过,红发带这般显眼,是方泽墨晨起为她梳的。
“阿泽……”
宁愿轻声唤着,意识涣散,回忆开始一帧帧消散,窄圆的井口,乌云一片片驱逐,露出金光,神的金光——渡彼岸之法,圆满的波罗蜜。
……
“宁愿!宁愿!”
滚烫发热的脸颊传来轻微痛感,楚楚的眸眼绽开一条缝,映进来的是男人焦急紧张的神色,原来井口的并不是修成正果的金光,而是无数手电筒聚集的强光。
“我……”她吃力地抓住男人湿透的衬衫,“对不起……雨伞……不见了……”
陈枭找了一路,四肢被雨水浸得冰凉,但还是不及女人这句话的杀伤力来得大。
他胸口倏然漾起一阵一阵揪心的异感,轻轻搂过她肩,低头将绳子绑在纤腰处,紧紧拥着,扬声命令井口的人拉他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