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府上下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师青云虽已经痴傻,但说到底也还是大少爷,该有的礼遇一样也不会缺了他的。只是师青云如今的智力不过是稚儿水平,指望着他能够顺顺利利地拜堂成亲恐怕困难。
师青云是被师云秀和他弟弟师叶舟一起搀上来的。师青云自从傻了以后,便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因此在场的宾众都暗暗观察起他来。
如果忽略师青云稚童一般的天真神色,只看他如修竹一般的颀长身形,竟还能从中模糊窥出曾经云鹤公子的几分气度来。
真是可惜,凡是观礼人无不惋惜,但也在心中偷笑。真是时也命也,管你曾经如何名动京城,如今不也只是个傻子。
宁如堇透过喜帕只能看见身旁师青云的一角红色衣袍,她面上浮起羞涩的红晕,更深地低头遮掩。
师青云歪着脑袋看她,宁如堇比他要矮上大概一个半头的样子,身形纤细,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今天府中上下喜气洋洋的,这幺多人来回走动给他带来很大乐趣,所以他今天兴致很高。
眼前这个盖着红帕的女人让他起了孩童玩闹的心思,他拽拽师云秀的袖子:“她为什幺要盖着布啊?”
师云秀耐心地回他:“这是你的娘子,等掀开了布,她就是你的人了。”
师青云高高兴兴地应了,他很喜欢‘成为你的人了’这样的表述,他站回宁如堇身边,趁他爹没注意看这边,伸手就要扯下宁如堇的盖头。
幸好师叶舟一直盯着这边,及时拦了下来:“大哥乖,新娘的盖头是得洞房的时候摘的,现在先忍忍,好吗?”
“哎呦快看哪,新郎都等不及入洞房了!”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声笑起来。于是整屋子的人都知道了,跟着调笑起这对新婚夫妻来。
师青云眨巴眨巴眼,他虽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幺,但这样通堂热闹的气氛让他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笑到大家都停了,他还在那里笑,笑到肚子疼了都不停。
因为之前师青云对着喜帕的狠狠一拽,宁如堇的几根簪子都摇摇欲坠起来。多亏了师叶舟眼疾手快,不然她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洋相了。
但是仅仅保住了她头上的这方红帕还不行,师青云虽则得了他爹的命令不许再乱动新娘的盖头,但仍旧不老实地想从各个方向各个缝隙里瞅宁如堇的脸,这也就逼得宁如堇不得不捂紧了自己的盖头。
师青云眼见各个角度都窥见不得,不由大闹脾气。他将自己胸前的大红花扯下,摔在地上,大叫道:“不好玩!我不玩了!”然后就直接冲出了礼堂。
别看师青云傻了,力道却大,几个仆从竟然都拦他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回了自己屋。
师家老爷眼见着大儿子大闹喜堂后跑远,只觉头疼的要死。尽管明知这三年来师青云都不大听话,但他也抱着兴许这次能成的念头带着师青云见诸宾客。如今果然是闹了一场大笑话了。
本来观礼的嘉宾便抱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态过来。师家傻子与流氓郡王家平平无奇的女儿的成亲,怎幺看怎幺觉得有趣。如今竟当堂上演了这样一出闹剧,实在是饱了这帮子吃瓜人的腹。虽则面上佯作安慰师云秀不要放在心上,心里其实早然笑得要死。
“算了算了,不用去追大少爷了。”师云秀揉揉太阳穴,“叶舟,劳烦你代你哥将这最后的大礼完成吧。”
师叶舟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句“是”,便将师青云扔在地上代表新郎的花捡起来带在自己身上。
见居然最后是师叶舟代他哥行礼,宁如堇有些畏惧地后退两步。一方面是身为女子的直觉告诉她,小叔子代为行礼这事极其奇怪;另一方面则是师叶舟曾经十分顽劣刻薄地对待过自己,他骂的那句无盐女至今仍旧在她午夜梦回时折磨着她。
早知道就不因为害羞捂紧盖头了,宁如堇难过地想,就是在喜堂上让师青云看了又如何,反正是迟早的事情嘛。总也不至于她心心念念的与师青云拜堂成亲的事情被师叶舟这种畜牲顶替了去。
与宁如堇不同,师叶舟倒是没什幺想法,他早已不记得曾经被他羞辱到尘埃中的女子是谁。在他眼中,自己现在不过是替自家哥哥完成最后的任务罢了。
随着一声声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宁如堇不情不愿地同师叶舟行完了全部的礼数。直到最后的一声“送入洞房!”才叫宁如堇真正解脱,与师叶舟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无比痛苦。
师叶舟冷淡地结束了这一切,他扫视了一圈,将那些想要八卦地谈论小叔子代为行礼的人的调笑话都堵在嘴里。他确定了新娘已然被送入洞房,才将身前的大花解下,随手递给下人。
在师青云未痴傻以前,他一直是师叶舟心中最厉害的人。师叶舟发自内心地尊敬并崇拜着这个兄长。在师叶舟眼中,哥哥这幺厉害的人,自然应当配全天下最美好的女子。若非一朝不幸,怎幺能轮到城南郡王家的捡漏。
师叶舟回忆起新娘瑟缩的样子,闭目摇摇头,终究是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