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一弯上弦月缄默爬上寂寥的枝头,半空中飘了牛毛细雨,细看还夹着雪,飞扬的雨雪浸润交织,纷扬在静若死灰的长街上,一名隐在夜色中的黑衣男子行色匆匆地进了处府邸,径直朝西南一角的堀室去。
“禀告三殿下,属下等人方才在岑吾山发现了昏迷的五公主、楚夫人与楚府一众下人,现已派人将她们安置回了侯府歇息。但,”若风顿了顿,沉声道,“目前还尚未发现六公主踪迹。”
书房内一片死寂,若风不敢擡头看卫然的神情。
半晌后,清脆的一声在他耳旁响起,余光瞥见地上四分五裂的罗汉杯白瓷碎片。
“快与我说,究竟发生了何事?”卫然紧攒着眉,呼吸有些重,面上虽沉稳心却在听到若风话语的一刹那乱了。
十余日前他因监国不力致乌衍赤遇刺,自那日与卫芷于广源酒楼一别后,至今仍在府中被皇帝禁着足。他心中本就为着此事烦闷,此刻更是心乱如麻,失了张智,猛地起身,却不小心打了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何故遇了山贼?”
呼吸之间男人隐去慌乱,替代的是额角浮起的暴怒青筋,愈发锋利的暗眸深处也逐渐复上一层骇人的阴鸷,“这般凑巧?”
“属下也正疑惑此事,方才询问了随公主一同前去伽蓝寺礼佛的下人,说是她们一行人在下山路上偶遇了山贼。那伙贼人见公主貌美,一时鬼迷心窍,便将她绑了去。不过属下后来又去问了个与公主她们同行的男丁,原是那伙山贼受人之托,此番是专门绑了六公主去的......”
听至此,卫然勃然变色,忿火中烧,死死握着拳,泛红的眼眸灼起升腾的怒火,脸色难看得要命,右掌重重拍在身侧的黄花梨桌案上,吓得准备进来奉茶的两个婢子大汗涔涔,慌忙跪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屋来。
深吸了几口气后,卫然督着自己静下来,再次擡眸时,比寒冰还冷的眼中浮起毫不遮掩的浓浓杀意。
“你速去查这几日都有哪些人上了岑吾山,切勿遗漏了任何人,卫姒那边也派人留意着,一旦有芷儿消息,立马来通传!”
“属下遵旨。”
若风领了命正欲离开,又被卫然叫住,“还有,六公主这几日在侯府与何人有过交集,说过之话,行过之事,都给我细细地查!”
“诺。”
若风颔首抱拳,悄然快步离去,他心中亦是心急如焚,又不愿被卫然察觉出不对劲来,只得强力抑着眉宇间的担忧,直至出了房门,面上的焦急神色才显露无疑,赶紧召集了府里所有暗卫,将搜查的任务吩咐了下去。
卫然盯着若风离去的背影,幽暗眸底弥漫着腾腾怒气,周身散发着无穷的凉意与可怖的气场,候在堀室外的侍女进来奉了茶,相互对了眼色,便跪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直至卫然下了命令,二人才屏息将地上的白瓷碎片用双手捧起,弓身退了出去。
卫然执起茶杯,手还微微发着抖,只觉得茶水苦涩无比。他眼底泛起深不见底的寒,现下自由受限,不能亲自去寻芷儿,只愿她平安无恙,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将那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