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赵恪说的“耽误不耽误”已经过去一周。
这七天,申屠念没有一天不懊悔。
就是那种吵架没有发挥好的懊恼加后悔。
他说,就这样吧。
他说,谁也别耽误谁。
他说,回吧。
凭什幺他说“回”,她就乖乖听话“回了”。
申屠念快被自己气死。
那晚,自他说了那句“就这样吧”开始,她的脑袋就开始当机,一片空白,一声不吭。
全听他说了。
事到临头掉链子,说的就是她。
越想越郁闷。
明明她也有一堆废话可以讲。
冷却后的这些天申屠念没干别的,全身心投入脑内小剧场,两个角色一来一往开始辩论,无数个回合的试水,输赢无定。
如果时间倒流,如果场景重置,如果有再一次对话的机会,她一定发挥更好。
至少不会是那个被拔了舌头的哑巴。
*
出国日期定了,恰好是开学前一天。
时间是留学中介和申屠周正商量后定下的,附带近半个月最全最完整的详细规划,需要带那些文件及行李清单,有法文的,有英文的,都翻译成简单易懂的概要,关键的内容都被标记出来。
不得不说申屠周正找的这个中介确实很良心,也省心。
申屠念看着那些条条框框,出国这件事才真正有了实感。
一个“即将要发生,无法再变卦”的既定事实。
整理行李是一件很费力的事。
尤其是,在你怎幺都找不到某样东西的时候。
焦躁在无形中扩散,爆炸,想要破坏一些什幺。
申屠念席卷了衣帽间,卧室床底,沙发和墙角的缝隙,最后连狗窝都拆了,还是没找到。
一切落定,她坐在地毯上苦思冥想,好看的眉毛一高一低,拧巴着,像两条滑稽的毛毛虫。
除了家里,还能在什幺地方呢。
学校吗?不可能,放假前课桌都清空了。
外婆那儿?也不会,很久没去了。
那还会在哪里。
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某个地方,紧接着又想到跟那个地方有关的人,发生的事,那一晚的话,脸上的表情很快又垮下来,比先前更垮。
算了,就当丢了。
*
申屠念站在青山郡的入户电梯里,心里还在默念这句话。
不要了,又不重要,没必要折腾。
一遍遍无效洗脑,没半点用。
叮——
电梯门开。
申屠念擡眸,意外,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天意真是作弄人呢。
她看见大门开着,赵恪站在那儿,手里提了袋什幺东西,没看清。
一个长达数秒的对视。
呆愣的空隙里,因长时间不操作,电梯门又缓缓阖上。
申屠念回过神来,连忙去按开门键,来不及了,电梯已经开始下行,她没法,只能重新按一遍楼层。
又回到住处,大门还开着,门口堆了一个半人高的塑料袋,本来站那儿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以门为界,申屠念站在外面,没进去。
正在犹豫时,屋里的人开口发问。
“有事?”
他没走近,站在几米开外的餐桌旁,询问,用一种对陌生人的口吻。
申屠念坦言:“丢了一个泥塑挂件,家里怎幺都找不到,会不会落在这。”
赵恪貌似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你找吧。”
说完,喝了口水,转头又进了客厅。
这是不管她的意思了。
此刻的赵恪比初次相遇时更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差太大,申屠念有些不适应。
赵恪在客厅和厨房之间走了个来回。
发现门口那人还站在那儿,是不愿意跟他共处一室,还是别的什幺意思,不得知。
他来到玄关,开了鞋柜,把里面的几双球鞋连盒子一起放进空行李箱里。
等忙完手上的,才顺便掀起眼睛看她,问:“你不进来?”
申屠念短暂的思考着,眉心印出一个浅浅的褶。
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就是这样子,赵恪知道。
明明半句话都没问,但沉默的空气里仿佛有话音,她在考虑应不应该进这个“与她再无关系”的屋子。
赵恪读懂了,冷冷一笑。
她在“划清界限”这方面永远天赋异禀。
申屠念进了,门没关。
她踩在玄关的毯子上,看到屋内的情形,散落的收纳袋,几个空行李箱,还有更多的大塑料袋。
他在搬?或者说清理痕迹更贴切。
申屠念低头,鞋柜底的架空层上孤零零摆着一双的居家拖鞋,她穿过的。
“需要换鞋吗。”
问这句客气话时,她悄悄将视线落在他脚上,很快又收回,不足一秒,没人发觉。
“随意。”赵恪说。
申屠念踢了一下那双居家鞋,懒得换了。
从卧室到客厅,肉眼所见都变了样。
空,单调,没有多余的东西。
床单被套已经拆了,半开的衣柜里只剩下空气,她无聊会翻的那几本杂志也没了,茶几上的零碎物件,月球面罩的蓝牙音箱,碍事的扫地机器人……
所有的,她稍微有点印象的东西正在一件件消失。
申屠念一边翻找,从前的记忆像雪花片似的堆满脑海,她不愿回想,但拉不拢思绪蔓延,这让人很挫败。
她将手中的抱枕往沙发上一扔,多了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赵恪看见了,也不问。
他收拾完最后一点东西准备走了。
申屠念看到他把门钥匙放在餐桌上这个动作,然后将行李箱一个个拉到玄关,然后将大门推得更开一点,然后要走……
“赵恪。”
客厅里传来的叫唤声其实很轻。
但一只脚正要踏出门的人还停住了。
他收回还没迈出去的那一步,定了定神,回身,客厅里的人已经来到眼跟前。
赵恪问她:“还有事吗?”
很进门前那句一样,连语气都没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