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 九龙爆炸

我的眼底闪过一刹那的阴鸷,但罗嘉柔没有发觉。她擡起食指,轻轻贴住我的眉心,慢慢地往下滑,然后是鼻梁、鼻尖、嘴唇……她用手指描摹着我的面容轮廓,尖细的指甲不断刮在我细嫩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轻微颤栗的痛。

她说:“你跟何叙姿长得真像,再长大些,说不定比她还要出色。以前念书的时候,我还是她的影迷,放学天天去茶餐厅端盘子,就为了赚钱去看她电影首映,后来听说她息影嫁人,我觉得很可惜。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和她睡的是同一个男人。”

“你说巧不巧?”

我擡手,拍落她的手指,白她一眼:“别碰我。”

她笑笑,不知死活地继续问我:“是你妈咪让你过来的吗?”

“你妈咪为什幺不自己来见我?”

她这种身份,怎幺敢在我面前三番五次地提起妈咪,怎幺敢对我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嘴脸。她也不想想,她哪里配我妈咪屈尊降贵。

“见我妈咪,你也配?”

我气急,擡手一耳光朝罗嘉柔脸上扇过去,她猝不及防,没站稳,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腰猛地撞到餐桌边缘,紧接着便双手捧住肚子,哀哀叫起痛来。

“你少装!我根本没碰你肚子。”

我厉声训斥,她却叫唤得愈发大声,我心中骤然有些慌乱,想要逃离这场是非,她却突然像头进入捕食状态的母狮子,扑过来抓住我,尖利的指甲瞬间就在我的小臂划出几道血痕。我吃痛,挣扎着想甩开她的手,推推搡搡间,一个用力将她推得摔到了地上。

她倒下来,不动了,我俯身察看:“喂?你别装死啊。”

谁知她诈尸般,倏地伸出手,抓住我胸前不小心晃出来的血玉吊坠拼命往下拽,力气大得要命,根本不像个柔柔弱弱的孕妇。细细的红绳被拽得瞬间绷紧,嵌进我脖子细嫩的皮肉里,勒得生疼,我痛得快要掉泪,脖子肯定已经破了皮,还勒出血痕了。

“救命!救命!”

罗嘉柔尖声叫起来,她身下透了一点血,一边勒我一边恶狠狠威胁我:“你完了,你别想走!我一定告诉萧存!”

“你要杀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杀你的亲弟弟!”

亲弟弟?

这三个字瞬间将我的神智从兵荒马乱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我朝她冷笑一声:“他算我哪门子亲弟弟?一母同胞的才叫亲弟弟。”

与此同时,脖子间的红绳断开,血玉直直坠下去,跌进罗嘉柔怀里。

她手上力道猛然一松,我没有去捡,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轻声道:“你太吵了。”

下一秒我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她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但没有用,我已经骑到她身上,抽出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束线带,套到她脖子上,嵌紧卡好,随即猛地用力收紧,一收到底。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得有如神助,罗嘉柔指尖颤抖地开始用力抠束线带的边缘,弱小的身躯在我身下剧烈挣扎扭动,双腿胡乱踢蹬,高高隆起的腹部似乎也察觉到危险,焦躁不安地震颤了几下。

我使尽全身力气来压制她,手指拽着束线带末端继续用力往外抽,拽得太紧了,坚韧的塑料条将我掌心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卡住她脖子的束线圈还在收紧,越来越紧,空气被掠夺殆尽。

“啊!嘶!嘶!”

罗嘉柔张大着口不住吸气,鼻子也用力向内抽气,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剧烈声响,手指拼了命地抓挠起来。但是太晚了,束线带已经彻底嵌进她的脖子,严丝合缝!

她只能徒劳地用指甲抠着那截粉白脖颈,一次又一次,胡乱抓挠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红痕,直到破了皮流了血,她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我眼底戾气翻涌,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却仍有闲情逸致,勾起淡淡的笑,轻声而得意地问她:“你怀了萧家的种又能如何,也不想想有命生吗?萧家的福你有命享吗?”

话说得轻松,手指力道却始终不敢松懈,直到她彻底窒息,不再动弹。

我长呼一口气,念及妈咪的眼泪,一股轻松惬意自心底而生,唇角的笑容亦随之明艳招摇起来。对付这种难缠货色,就该用这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脚底沾了血,从她肚子里流出来的脏血。我略略蹙眉,擡脚,仔细将鞋底的血迹全都蹭到她身上,来回反复蹭了好一会儿,才蹭干净。

她穿一条宽松的白色连衣裙,已经被我踩得血迹斑斑,罩着纤细的身躯和高高隆起的腹部,一副死了还要向我炫耀的模样。我瞧着心烦,对准她的小腹踹下去一脚,一脚还不够出气,我紧跟着又踹了一脚。

罗嘉柔身下鲜血一下子氤出来,好多好多,瞬间浸满了脚底的瓷砖。

我后退一步,低头欣赏了一会儿这滩血,心情畅快无比。

“年纪轻轻,不知廉耻。”

我望着她的尸体,轻轻吐出一句话。

属于胜利者的嚣张口吻,可惜她再也听不见了,再也没办法装可怜博同情,又或者尖叫着嗓子反驳我了。

真好,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厌恶她的做派,厌恶她的痴心妄想,更厌恶她对我妈咪的不尊重。

一开始我倒真没起杀心,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带了工具。多亏爹地曾经半开玩笑地指点过我,绑人手脚不要用尼龙绳,要用束线带。

想不到束线带当真这般好用。

想及此,我笑了一下。

彼时十六岁的我还不明白,什幺叫做一语成谶。后来我同爹地纠缠在一起时,不过刚满十九岁。到廖生身边,也不过罗嘉柔这个年纪。

因果轮回好报应。

那时我不相信报应。

我只知道,谈判嘛,谈得拢,自然皆大欢喜,谈不拢,那就死路一条咯。

虽然手段和预想中有些差距,但好歹搞定了此行目的,我脚步轻快地乘电梯下楼,准备与萧逸汇合。进电梯间时,余光瞥见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我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维持着笑容。

走出公寓大门,傍晚凉风吹过来,吹得脖子一阵激痛。

我伸手一摸,果然被那个女人勒破了皮,还勒出了血痕,正暗自懊恼会不会留疤,突然感觉脖子间过于空荡荡了,这才想起,血玉还丢在那里!

内心暗骂自己蠢,擡眸瞧见萧逸走过来,我眼珠狡黠一转,心底小心思活络起来,不如将错就错……

嘴角残余的笑容迅速隐去,我擡头望萧逸,面色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指尖颤抖着拽他校服衬衫的衣角,声音也随之哆嗦起来,说话都说不利索。

“逸哥哥,怎幺办?我刚刚推了她一下,她晕过去了,好像流血了……”

“什幺?”萧逸没听明白。

“血玉……爹地给的血玉……”我顾不得解释细节,手抖得更加厉害了,气息都不稳,语无伦次地往下说,“掉在那里了……逸哥哥,爹地发现了,会生气的,他会杀了我的……”

他目光里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此刻我在他面前,已经不仅仅是手抖了,连带着纤细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像狂风中拼命挥动残翅却摇摇欲坠的蝶。

“爹地会杀了我的!”

我紧盯萧逸的眼睛,像是过度受惊般,眼睫毛不受控制地扑扇着颤动起来,眼底闪烁着极为脆弱恐惧的目光。声音带着可怜的哭腔,我细软着嗓子求萧逸:“逸哥哥,你能不能上去,去她家里,帮我把血玉拿回来啊?”

我知道萧逸无法拒绝我的,尤其是此刻受惊过度的我。

如我所料,萧逸点头。他让我呆在楼下,自己孤身上楼。

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便盯紧花园中心雕像上挂着的时钟,指针一圈圈转动,手机在我掌心内百无聊赖地翻转。

十五分钟,我只等他十五分钟。

时近黄昏,暮色瑰丽恢弘,天边突然飘来好漂亮的火烧云,绵延成一团火焰,将头顶天空烧灼得金灿灿红澄澄。夕阳炽烈的光芒笼罩下来,给脚下大地铺上了满满当当的金色。

第十二分钟过半圈,萧逸从公寓后方出现,踏着这层奢华至极的金箔走向我。

“逸哥哥?”

他一言不发,牵起我的手转身就走。

我紧跟萧逸的脚步,又擡头看他,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条,英俊至极的少年面容。晚风微醺,树影婆娑,白鸽扑棱着翅膀自我们头顶飞过,风吹起他黑色柔软的发丝,夕阳余晖为他睫毛与周身都镀上一层温柔坚定的金色。

萧逸微微抿唇,眉眼间透露些许淡漠疏离,一如既往令人着迷。他一直沉默地牵我往前走,直到站在天星码头,都没肯松开我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握得我很舒服很安心,我便乖乖任由他牵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好似观摩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紧接着是大块玻璃往下砸落的声响,哗啦哗啦破碎一地,一股震撼热浪自后方袭来,整座轮渡码头都被牵连,震得隐隐晃动了两下,众人惊呼,勉强稳住身形,脚底似乎仍有余颤。

爆炸!

我猛地回头:“那个方向不就是——”

萧逸捏了一下我的手指,声色平静如水。

“别看。”

他面色如常,擡眸遥望着维多利亚港缓缓驶来的天星小轮,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人群内突然窜出几声尖叫,恐慌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一阵激烈的喧哗骚动过后,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爆炸来源。

不远处升腾起的蘑菇云炙热燃烧,与原本的火烧云纠缠在一起,瞬间灼穿了半边天空,烫出一片凄厉血色,好似火凤凰涅槃时的焚烧,悲壮照向人间。

真正的,残阳如血。

这片血色映得萧逸脸上微微泛起红光,平添几分锋利意味,我内心倒是突然窜起一股闲情逸致,略带着迷地瞧他——实在是,过分英俊了。

汽笛声呜呜作响,过海的船开了。

海面波光粼粼,海水温柔后退,微风袭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水汽吹拂过我的脸庞,吹得我暖暖的倦倦的,我安心倚着萧逸的肩膀休息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朝他讨要血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雪白手帕,层层裹着,揭开来一看,还沾着几滴干掉的血点子,落在白玉上面分外刺眼。我刚要接过来,萧逸却拦下我的指尖。

“脏。”

他轻声说了一句,用手帕细致地擦拭起来,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一处角落都没放过,直至把血玉完全擦干净了,才慎重地递到我的掌心里。

血玉还残留着萧逸手心的温度,温润宜人,我不急收起来,捏在指尖细细把玩。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靠近香港岛,越觉得这端熟悉的夕阳瑰丽柔和,像一只大手轻抚过我额角突突直跳的神经,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我想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妈咪,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想及此,我轻声吩咐萧逸:“绳子断了,重新帮我找一根串好,别让爹地知道。”

“嗯。”他答应下来,紧接着突然喊我,“大小姐——”

“嗯?”

我望他,他小心翼翼捧着我的手,在面前摊开来。

炙热的唇顷刻间覆下来。

萧逸虔诚吻过我的掌心,从上到下,从指尖到掌根。他轻轻捏着我的手腕,不忍施力,舌尖伸出来试探着舔了一路,留下湿漉漉的痕迹,酥酥的麻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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