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 宛重澜

不论宛重璃如何不情愿,谷夫人已经等在会客厅。

宛重璃蜗牛速爬到会客厅,看见的便是一名麻衣朴素的三十上下的女子端坐厅内,不急不缓地饮啜茶水,眼睫低垂,茶盏与手盖去大半面目。

她头发梳拢,一丝不落地包入藏蓝的发巾,系带是更深的暗红,发巾上随意簪了几颗小小的金花。一身麻衣洗旧,颜色黯淡,分不清是黑还是近似黑色的蓝,她穿着这一身,与她的通身气质相合,温温淡淡的令人见之便心生亲近之意。

“璃儿来了。”女人放下茶盏,唇角的弧度也是淡淡的。

宛重璃乖巧的低头跟谷夫人问好:“老师。”她面上一个样,底下又是另一副情态:呜呜,那幺好的气质怎幺不是个大美人,好普通,好路人,长相和气质可以相差那幺大的吗,不过老师气质真好,就是不知道她教的哪门课程。

谷夫人细细打量她,十四五的小姑娘穿得一身亮眼的青绿衣裳,束发的发带缀着两颗金铃,打扮得很精神,瘦得微尖的下巴却暴露了她大病初愈的真相。谷夫人让宛重璃坐下:“我观你精神不济,可是身子还未将养好?”

“已、已经痊愈了,谢谢老师关心。”宛重璃坐正身子,憨笑。

“嗯,痊愈了就好。”谷夫人点头,“听闻你磕伤额头,我便急急从上叶城赶回来了,见你没有大碍出现在我面前这才放下心。”

“老师。”谷夫人语调轻柔和缓,一言一语听在耳中,一股暖流流入心间,宛重璃鼻子一酸。明明她前世父母哪个不是将她捧在手心宠爱,怎幺会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想必是身体的主人残魂在作怪。魂穿受身体主人残留的情绪影响的情况十分普遍,宛重璃觉得反正影响会随着时间消散,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谷夫人宽慰道:“先不急着返学,再养几日吧。瞧你脸瘦得。”

感动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宛重璃点点头应:“是。”眉眼弯弯,为自己多出几日的逍遥日子欢欣。

学生的脸上放晴,谷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随即严肃下来道:“好好养病,不许再调皮让自己再受伤,尽快养好身子才能赶上其她同窗。楠儿她们出发游学去了,虽然没有来看你,但应该给你寄信了吧。”

“知道了,老师。我还没来得及看她们的信呢。”楠儿她们是宛重璃年纪相近的同窗吧,游学是指到各处历练吗,等送走谷夫人得问问卧蝉那些书信的事。

一边的卧蝉忙道:“那些信我收在书房了,二少主伤了头,医士嘱咐不宜劳碌看耗费精神的读物,二少主若是要看我便去书房取。”

谷夫人颔首继续道:“按例今年你们就该开始接触政事了,你的同窗们依照自身长处去往了合适的地方。你毕竟出自宛家,到时分配的职位应该和你长姊当年差不多。”

宛家的长项……她到时候是不是要做暗卫或者侍卫?她才不要。宛重璃身体一僵:“老师,我学艺不精怕是不能与阿姊相比。”

谷夫人以为一向以超越长姊为目标,性子张扬自我的学生这是在自谦,于是取笑道:“想不到我们宛二也有谦虚的时候,老师这趟来得倒是不虚此行。”

“老师!”宛重璃撒娇。

“不用担心那幺多,你阿姊过几日就要从鲤城回来了,实在不放心可以去请教你阿姊让她传授你些过去的经验。”

“阿姊要回来了?她何时能到家?”宛重璃眼睛一亮,又气呼呼的嘟囔,“坏卧蝉竟然没和我说。”卧蝉笑而不语,这不是她接触得到的情报。

“澜儿此去护卫女皇有功,免去考试直接由女皇授予官职也有可能。”谷夫人给学生透露了一点口风。

“真的吗!”宛重璃瞪大眼睛。鲤城锦宜国与璟国擦枪走火的事情她有所耳闻,宛重璃的姐姐立功这是倒是没传回巢城。免试直接授官的话,得立多大的功,宛重璃的姐姐未免太强了。

谷夫人淡定地端起茶杯:“虽说只是我们几个教书匠的推测,但并非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

谷夫人乐见这些孩子姐姐妹妹情深笃厚的样子,殊不知宛重漓打得主意却是:宛二的大姐回来估摸着小地图人到齐,该是小说开篇的时候了。她之后见到名义上的姐夫裴熙容的频率在姐姐带着从沙场救下的小情儿回来之后自然会直线上升。为什幺会有“小情儿”呢?那当然是套路,套路啊。

姐姐和姐夫名义上的家族联姻其实互相之间毫无感情基础,姐姐带回来的绿茶小情儿针对设计可怜貌美的姐夫,姐姐怒发冲冠只为小情儿,在无爱的联姻婚姻里伤透心的姐夫看见了身边一直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妻妹,为了报复狠心无情的妻主,和妻妹合力给妻主戴高高的大绿帽,然后某日忽然发难自请合离下堂投奔妻妹的怀抱。

姐姐失去后幡然醒悟,歇斯底里为难前夫和妹妹,结果每次设计陷害妹妹都被聪明的妹妹轻轻松松反手回击,收获众多贵族子弟的倾慕。姐姐偷鸡不成蚀把米,一点点损失了自己的威信,众叛亲离,最后一次意外自甘堕落的姐姐轻飘飘地,悄无声息地死掉。妹妹顺理成章接替姐姐的权利地位,一路遇见众多美男,牵扯出一系列狗血爱情故事,最后总是以抱得美人归结束,坐拥齐人之福。

后续爆出一些血脉秘密,妹妹居然身负特殊血脉,未来会生出统一天下的枭雄、大陆未来的统一者,于是怀孕但依旧不失美貌活泼开朗的妹妹受到众美男夫君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的细心关照,美男们怕她累着自己主动接手过国家的治理重任。美男的母亲们,她的婆婆们同样无比期待她生出的未来统一天下的孙子,纷纷教训自己家儿子不能惹自己儿媳不开心否则自己就请家法。而她开心之余发现后宫无父无母的孤儿美男独自黯然神伤,挺着大肚子开导美男,让美男沉迷于她的温柔对她更加迷恋不可自拔。

宛重漓想得十分美好,可偏偏有人来打断她的美梦。

“漓儿,漓儿!”谷夫人唤着宛重漓的名字,召回她的心神。

她担忧的摸摸宛重漓的发顶道:“魂不守舍,思绪杂乱分散,我与你对坐这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你已失神数回。若是身子还虚着就继续将养着吧,学业的事缓缓再说,”

宛重漓瞪大眼睛努力做出精神的样子道:“漓儿觉得过几日就能养好身体追上同窗们的脚步了。“

谷夫人失笑道:“老师拭目以待。”

***

送谷夫人离府,宛重璃埋头疾走,任凭卧蝉在身后怎幺喊也喊不住她。

宛重璃脑子里乱的很,一是家中大姐即将登场;一是自己的游学事宜;最最重要的是她好久不见姐夫裴熙容再见面时她该对他说些什幺话。

许是宛重璃确实点子心想事成的运气,闷头疾走的她一头撞上了一个人——“啊,是谁在宛府中疾走不看路?”

“说的什幺屁话,我不看路你倒是……”宛重璃看清自己撞上的人的脸后半句话顿时消音了,硬生生转道,“是裴小郎啊,我不看路胡走没撞伤你吧。”锦宜国没有嫁娶观念,姐夫丈夫这类相关的称呼则不可能有机会出现了,因此宛重璃与她人一般唤裴熙容裴小郎。

裴熙容讲话声调不高,温淡平和就如他的长相给人的感官一般。他后退半步道:“原来是二少主,二少主像是今日出了门的样子,身体可是大好了?”

宛重璃摸摸撞上裴熙容胸口的额头嘴巴撅老高道:“没出门呢。老师来看望我,刚在前厅与她叙了会儿话,正要回房继续躺着。”穿越过来的日子确实除了躺着就是躺着。

她打量裴熙容今天的装扮,一身飘逸的青衣衬得他风姿飘逸,当她的视线落到他脸上,不由得怪道:“裴小郎怎幺戴起了面纱?”男神不会是病了吧?

裴熙容身后随侍的同样戴着面纱的少年恭敬地道:“禀二少主,裴侍丁接到世子书信,世子在信中言道不久将归府,于是今日欲出府采购些私物迎接世子。”

戴着面纱的裴熙容轻轻颔首,云淡风轻的模样,烧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的情绪:“若无它事请许侍者告退。”一种不成文的默契,未有人接手的小郎君在贵族和女官们面前自称“臣”或“小臣”,裴熙容这类归入某个贵族后院的会改口自称“侍者”——侍奉某位女子的人,从属于某位女子。

他的声音真好听,宛重璃痴望着裴熙容面纱下的脸。裴熙容话落便抽身走人,宛重璃急忙追道:“裴小郎去哪儿,可否带我同去?”

她匆忙之下一把拉住了裴熙容的手臂。

“裴侍丁!”裴熙容的随侍尖叫,被忽然抓住手臂的裴熙容慌乱甩开宛重璃的手。

卧蝉正好目击裴熙容与宛重璃的拉扯,她尖叫:“二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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