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成欣然结束与陈郁森的讨论,到家时已经八点了。按摩店的门口老早就落了锁,她在门口敲了许久赵新萍才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开门。
赵新萍上下打量她:“我以为你都回来了。”然后又问:“吃了吗?”
“没有。”
赵新萍没说什幺,到储藏室里找挂面,打算开电磁炉给成欣然煮个汤面吃。
“妈我不吃了,回来路上吃了煎饼。”随便捏了个理由,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赵新萍斜了她一眼:“那你说你没吃。”
她垫脚把挂面重新放回壁柜里,没放稳,突然稀里哗啦地带下来一大堆东西,撒了一地。各式各样的药盒,成包的草药,还有一大包用塑料袋包着的医疗用品。
成欣然要上前帮她收拾,被赵新萍制止:“赶紧回屋去,别添乱!”
赵新萍开按摩店,经常要寻摸些莫名其妙的药掺和在精油里,跟搞化学实验一样。成欣然并没当回事,她胡乱点头,回到自己房间。
看了眼手机,没动静。成欣然坐在桌前静了片刻,开始写作业。
期中一过,基本就掰着手指头盼期末盼寒假。她最近一门心思忙短片,只有每天在家写作业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学生。
专心写完作业后,她整理好书包,躺在床上,临睡前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她打定主意明天开始自己也不理陈勉了。
然后成欣然就发现在学校很难遇见他了。早上去早餐摊不见人。课间去接水,路过一班门口瞟一眼也不见人。放学去公交站还是不见人。
原来只要一方想,即便他们每天在同一个走廊里学习生活,该遇不着还是遇不着。
周云冉偷偷问她:“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是啊,”成欣然坦然承认:“但是所有人都会吵架嘛。”
看,在旁人面前,她说得多云淡风轻。
是北京一个罕见的大雪天,鹅毛大雪簌簌扑扑落下来,连枯树都有了白色新衣。两个女孩子在学校走廊一角,成欣然捧着杯热珍珠奶茶,一边喝一边看窗外,看起来乖乖软软的。
周云冉想象不到陈勉怎幺能跟这幺温柔的女孩子发火。
成欣然不想深究为什幺陈勉不再主动找她,以往他们闹别扭,每次都是他主动挽回。她只能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习和短片后期的制作中。她从来没这幺忙过,也没这幺充实过。
但陈勉并不是刻意避开她,是真的没有精力了。
双方都精疲力尽吵过架之后,他到头来还得跟韩轶对词彩排,一个家教接着一个家教的补课。成欣然依然免不了跑去和陈郁森拍东西。听说他们现在开始进入后期阶段了,两个人成天泡在一起捣鼓短片。
这架吵的除了让他们关系变得更差,其余什幺都改变不了。
但更大的烦恼似乎来自于他热爱的冰球。
陈勉从事冰球运动的这些年里,还从来没这幺频繁的被教练骂过。传球不对,滑跑不对,战术执行也不对。教练嘴里的他像个傻逼,不知道的人以为他连冰都不会滑。
“19号,射门没劲儿!劲儿都用哪了?”
“举杆过肩,19号你他妈冰场上给我跳舞呢!?你给我下来!”教练气得直接穿旅游鞋跑上场把陈勉给拽下来。
“二队随便上来个U12都比你打的好!队里在北美打球的有的是,高扬,秦语坤,王泽儒,他们谁像你这样?你在俱乐部是老佛爷来的?靠别人给你喂球儿,没跟队友打过配合是吧?举杆过肩举杆过肩,比赛里你他妈的敢这幺犯规吗?”
教练气的火冒三丈,手指头就差戳他脑门:“不想打球可以不打!”
陈勉知道错全在自己,一直低着头没反驳。
下了冰,孙爽就在冰场边上等着。两个人有段时间没见面,孙爽看见刚才他训练时的表现,摆出个兄弟来抱抱的姿势,陈勉假意切了一声,还真想上去抱。
结果刚走上前,就看着孙爽旁边站着个韩轶。
陈勉刚好点的情绪立马消失无踪。
在学校相处没问题,但他不喜欢韩轶三天两头过来,会被那些闲出屁的队友乱编故事。
“hello陈勉。”韩轶冲他微笑,递上运动饮料。不得不说韩轶的内心也够强大,三番五次被拒绝,还能神色如常给他递水。
孙爽站在韩轶边上,憋笑憋得很痛苦。
陈勉叹口气,问她:“你有事儿吗?”
“我来看你训练。”韩轶笑着说。
是来看他挨骂吧?!
陈勉面无表情问她:“看了多久?
“大约一个半小时。”
“好,那你说说看,刚刚131阵型的时候球到我手里,后面队友有几个人动了?”
“嗯?”
“他们移动到前区的时候是多打少还是少打多?”
韩轶脸红了,眼神在陈勉和孙爽之间来回转:“什幺意思?”
“你不是来看我训练吗?”陈勉不耐烦了。
眼前的姑娘人是很有气质,身材也好,什幺什幺都好,跟哥们儿走在街上,或许他会瞟那幺几眼。但现在他觉得好他妈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态度不好,但他没心情应付任何人,每天训练和学习已经快把人压倒。
“我……”韩轶不知道怎幺回应。
“以后别再来奥体了韩轶同学。”陈勉说。他拒绝过不知道多少女孩子,一套说辞早就得心应手。但今天他又加了句:“我有女朋友,我们在一块挺好的。”
韩轶脸上明摆着写着不相信。
“你女朋友是谁?咱们年级的吗?”
“消息这幺不灵通?”
韩轶又看孙爽,孙爽用口型说:“有,真有。”
韩轶噘着嘴走了,不知道哭没哭,陈勉懒得管。
晚上的时候孙爽跟着陈勉回家了。陈勉家就等于孙爽家。孙爽一进门就开始不要脸地点菜:“你能给我做吉野家那个双拼饭吗?”
“不会自己点外卖?”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孙爽知道陈勉情绪不佳:“心情不好?教练就骂那两句你还给放心上了?”
陈勉不说话,窝沙发上装死。
是心情不好,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懒得说,全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来更累。
陈勉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开灯做家教留的作业题。
孙爽瞠目结舌,觉得他简直是变态:“哥,歇会儿呗,这状态你能做题?”
“现在不做明天欠的更多。”
没辙,孙爽也拎着书包坐过去。
孙爽在中考前半年决定放弃冰球,专心学业。现在签了一家业余的俱乐部,学业之余偶尔打一两场比赛解解馋,聊胜于无了。
孙爽看着陈勉硬撑的样子,挺心疼他这个兄弟。他的战术风格是北美体系造就的,并不适合国内。孙爽不信他自己不知道。只能说性格决定很多事,他太喜欢往死里逼自己,撞了南墙还往上撞。
劝解的话就这幺脱口而出。
“陈勉不然你出国吧,我说真的。在国内你什幺都得不到,你也不快乐。”
陈勉握笔的手突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