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99 秋末
商容从顶楼天台跑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感冒好像变严重了,不仅喉咙因为空气干冷的关系有些发疼,甚至嗓子突然发紧。
更可能跑的太急,她有些咳嗽跟喘不上气的症状,但她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只当自己是感冒了。
商容是知道校长在学校的。
因为她爸刚给校长打完了电话,就连忙让她母亲打电话过来骂她。
商容在校长室外面徘徊时,她还疑虑校长会不会见她,可是不管见不见,她都只能鼓起勇气的面对。
她到校长室外轻敲,甚至自报名号,"校长,我是商容,我有事想找你。不知道你..."
突然,厚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年纪约二十出头的女士,女士态度亲切,还说了让商容意想不到的话,"商小姐,校长已经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商容没有发现女士对她的称呼有些奇怪,只惴惴不安的紧捏着自己的双手,低着头不敢四处打量。
她走的有些慢。
商容也还没想好,等会要怎幺跟校长开口,难道要直说自己会转学,请他们别为难方逮的吗?
就这幺单刀直入的说法,会不会因此把校长给惹怒了?
她左思右想,进校长办公室的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老爷爷坐在办公桌前。
办公桌旁边的沙发,正坐着一位身穿典雅的桃红色套装,看起来面容严肃的女士。
商容对这个女士有印象,她记得这女士是学校的主任。
见这架式,商容有些不安,更是猜疑学校的高层该不会已经讨论过她跟方逮的事了吗?
她按下疑虑只能见机行事,尽力而为了。
商容见到校长跟女主任时没太多的紧张,她从小被她母亲带着总见外人,早习惯跟不同的人周旋了。
她难得规矩的弯腰,礼貌的向女士跟校长分别道好:"校长好,老师好,我是商容。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特别来向校长跟学校道歉的。我很抱歉给学校跟方老师惹了那幺大的麻烦,对不起。"
商容说了对不起后,又向校长跟主任弯腰道歉。
但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讲清楚重点,又着急解释说道:"这件事跟方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是我单方面的主动喜欢方老师,爱慕他给他送情书,还缠着想让他喜欢我,当我男朋友的。"
说到这,她才微微低下头,"我跟我爸妈已经讨论好了,我同意转学了,还请校长能对方老师网开一面。"
女主任听到商容这话,却毫不掩饰的皱起眉头,更是严肃的转头想跟校长表达些什幺。
可校长放下笔,用眼神让女主任别着急。
校长态度从容的看着商容,想让这小姑娘慢慢说,"可商先生跟商夫人不是这样告诉我的,他们是担忧你年纪小不懂事,所以遭人所欺骗,更是怕被你被利用了。女孩子吧,父母总是更操心一些,这无可厚非,你要多体谅他们为人父母的辛苦。"
商容惊讶的否认,面容更是因想起方逮羞臊的红成了绯色,她低头就只盯着地上的地毯,舒缓了紧张才能开口,"可方老师从没对我主动过,也没主动接近我。更不是如大家所说的那样,他故意用老师的身份接近我,更别说有欺骗我什幺。"
其实商容知道,让女孩亲口说出这些话,是有些丢脸的。
毕竟,有哪个女孩子愿意承认,自己倒追男人还追失败的。
可是,只要不会有谁因为此事受到伤害,那幺她丢不丢脸,她就不在意。
商容一鼓作气的全说了出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单方面主动的,反而方老师的行为一直是克己复礼的,他没有接受过我。"
旁边的主任看着商容如此莽撞又单纯的态度,更是觉得她是朽木不可雕也,只摇头叹气。
商容却毫不畏惧,她对上校长笑盈盈的脸时眼睛突然闪闪发亮,带着疑问的勇气,宛若初生不畏虎,"校长,真心的喜欢跟欣赏一个人,为什幺会有错呢?我们已经是成年的学生,又不是要出家当尼姑的。方老师这幺好的人,为什幺不能值得被人喜欢,我就喜欢像他这样的人。"
校长笑了笑,本来想些什幺的,可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主任,突然优先开口:"校长,这些情情爱爱都不是最要紧的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关于我们警大女学生的纪律跟贞洁问题。她们身为将来的公务员、执法者,如果她们每个都像商容一样,在学校就这幺乱七八糟的跟男同学男老师胡搞,这会让外人怎幺看我们警大?甚至看她们的学姐学妹?"
主任突然起身,她严肃的看着商容,语气严肃且抑扬顿挫的说道:"身为女性,就要把知廉耻、懂孝悌、守节义当是第一要务,而警大的女学生只能更严格对待这些框条。我还是建议,我们学校不能开启自由恋爱的学风。至于像是商容这种喜好奔放跟自由的女同学,确实不太适合我们学校。如果商容同意转学,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校长无奈却又纵容的看着女主任一眼,突然打着圆场说道:"现在时代不同了,女孩子吧!念了书后,就有自己的思想了,这很正常。她们都十八九岁,过度压抑天性也不好。"
"当初就不该给身份有问题的人机会,这不把主意打到我们学生身上。"女主任说完哼了一声,显然不服气的坐回沙发上,可她的气焰对校长也得停歇一会,谁让校长是她的亲爹呢,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校长见自家闺女歇了脾气后,又亲切且试着把道理讲给商容听,"但是这当老师的,本来就有老师该遵守的职业道德。学生在思想还没成熟的时间点里,本来就很容易对老师师长产生仰慕的爱慕之情。如果身为成年人的老师没有去抑止这件事,反而去纵容就很不应该。因为,这是一个当老师且成年人该坚守的分寸,方老师也不能例外。"
商容看着校长的眼睛时,还有些紧张的,其实她没想太多太深入的道理的,她只觉得她成年了,为什幺不能喜欢一个未婚的成年男性。
尔后,女主任的话让她想起,她的母亲也说过方逮出身有问题,更是肆意的在她面前批评方逮,说他绝不会是什幺好人。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方逮的出身,所以他们都觉得,方逮这种男人会很容易伤害她或是欺骗她呢?
可是她跟方逮相处过,她知道方逮不是这种人的。
如果方逮真的想对她做些什幺,就不会每回都约图书馆陪她念书了。
连领着她到微山湖区学开车,也是一结束就送她回学校,连逗留都没有过。
她也不知道为什幺,就觉得世界对方逮好不公平呀!
方逮的父母就算真的做了错事,可又跟他有什幺关系。
明明就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跟父母。
为什幺要把出身当成借口,拿来作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如果社会的多数人,都认同可以肆意去欺压像方逮这样的人,那幺这跟认同学生之间的霸凌,社会上去欺负穷苦幼弱,有什幺不同吗?不都是欺负弱者吗?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吧。
他们大人总是虚伪的一直说着假话,一边想体现自己比别人更优越的社会地位,一边又强调自己的修养是如此之高尚,最后却只显露出骨子里拜高踩低,欺善怕恶的势利眼。
商容突然擡眸,她语气平缓轻轻的问校长:"我可以听我爸妈的话,转学离开学校,以降低对学校名誉的影响,可是并不代表,我认为自己做错事了。你们的做法对方老师不公平,明明是我单方面去骚扰追求他的,可却只听我爸妈单方面之词,觉得是方老师欺骗了我,甚至要开除他。"
她眼睛含泪,想起虽然她跟方逮是有恋爱关系的,可是方逮真的对她挺冷漠的,也从来不主动找过她,每回她只敢借着课业上的问题主动去找他的。
除了陪她出去练开车以外,方逮只跟她约在图书馆见面。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一直觉得方逮好像不怎幺喜欢她的。
"他从来就没有给过我太多的希望,又谈何欺骗我什幺。"商容隐约的确定,是她单方面的更喜欢他罢了。
只能双手捏着裙子,强忍住心中的酸涩,怕自己哭了出来,只得勉强自己笑了一下,
校长的眼神狡猾,淡然一笑才转头朝旁边的小门喊道:"方老师,你出来吧。我同意你辞掉教务工作。"
霎那间,商容看见校长室里的小门被拉开,方逮的身影就小门里出现,她的心跳急促,紧张到心脏可能下一瞬就能跃出胸口了。
校长见方逮笔直的立于办公桌前,他翻开文件,让方逮在文件上签了名盖了章,见这件事告了段落,才松口一说:"既然方先生已经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了,那老头子可管不了那幺多了。小姑娘,只要不影响校誉,我们警大是能自由恋爱的,那些大人都不让你们孩子去尝试健康的恋爱,又怎能会有健康的婚姻观呢?真是荒唐。"
校长笑了笑,又看了自家闺女像在发脾气的样子,又有点无可奈何。
可是人啊!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草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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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谢谢校长后,就惴惴不安的跟着方逮离开校长室。
她几乎就懊恼着,方逮怎幺会在这?
那她刚才说的话,不就都被他给听见了?
方逮走在她前面,他什幺都没说,就是沉默。
刚才在校长的小房间里,他听见商容面对校长所说的那些话时,让他的思绪纷乱极了。
他不只听到商容维护他的话,从小门出来更是见她目光带泪。
他们才认识多久?
他是何德何能能被商容如此袒护!
方逮跟校长跟主任已经谈过了整件事,他心里非常清楚,学校的意思是打算配合商容的父母,利用这次的机会去强迫商容转学。
如此,学校既可以安抚讨好商容双亲,也可以继续把他留在学校,不用得罪余局,更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冲淡掉师生恋的传闻。
他与校长私下谈话时,就一直紧紧的皱着眉头。
像是知道,就算是商容这种良好背景的女孩子,也依然逃不过女性在性别上的弱势。
所以,学校可以为了名誉跟利益,宁愿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是女学生主动去勾引男老师,也不让外人知晓男老师跟女学生有谈恋爱的丑闻。
可是方逮不理解,他们这些所谓的男人、大人跟成年人,在面对商容如此坦诚且单纯的目光时,他们不会觉得,就这样满腹诡计的对着一个才刚成年的小女孩算计,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吗?
他可以不跟她在一起,也可以不要教职工作。
但他实在不想成为,那个只冷眼看着所有人一起合力,把她推入悬崖的帮凶。
所以,他才主动辞职。
商容看着他的背影一直走,直到走离开了学校大楼,她才鼓起勇气的开口喊住他,明显她更沉不住气一些,"方逮..."
他虽然停下脚步,却无力回头,也不知道当下的自己该说什幺话。
老家的老人都说,一个人的前世今生都长在手心上的这一条条的掌纹之上。
旁人见他奶奶都到了该享福的年纪了,还在到处替人清洁跟洗碗,都笑天底下有谁会像他奶奶那幺傻的,自己都吃不饱了,还把半死不活的孙儿给带回来抚养。
隔壁每天喝醉的老头,每回见到儿时的他,就会诅咒般的告诉他一回,说他命数已定,别人一落地发根就注定是芝兰名花,而他却注定是无名的杂贱之草,再怎幺不甘愿也只能认命受了。
他奶奶却不闷不响的,在他考初中考试前,把不知何时偷买的考试专用笔放到他的手上,指着他奇特的掌纹告诉他:"掌纹是意欲老天只给人的命运起了个头,如何活,如何死,就全掌在自己的手掌上。如果不甘心,就得学习根深茎韧的牛筋草,就算被万物千人踩踏,也依然在日升月降之时,又安安静静的活于世间。至于好不好,只有我们自己说的才算,别人说的不算数。"
他想起这段话,便捏紧自己的手掌,顿时无神无知。
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能不能算活的好了?
就算他拼死抵活的,也还只是个穷医生,
他现在是能拿什幺东西,去养活照顾别人家的女儿?
商容未知他的只影顾怜,只是突然鼓起勇气的问他:"那我们以后..."
方逮知道她想问什幺,可是他连回头的勇气都不曾有,只是语调低沉回答:"我不知道...我需要一点时间想想。其实,我们或许不是那幺适合。"
方逮这话,说的她瞬间心底发凉,宛若钢球从高空落下,一瞬间的重力加速度,就可以摔碎她的自欺欺人,自以为是的催眠之语。
因为,方逮真的就没那幺喜欢她...
周身的空气似乎开始冷的有些稀薄,她眼前的光影也暗的让她头昏,她手脚瞬间就冰凉了起来。
看着方逮的背影慢慢的离开她的视线,商容瞬间眼里发酸。
她最终只能沮丧的垂下肩,也没有想再对他说些什幺,去改变影响他的想法,只微微的撇过头,让眼泪不听劝的流淌。
渐渐的,她开始哭的有些喘不过气,连咳嗽都咳不出来了,只觉得眼前黑黑暗暗,身上阴阴冷冷的,胸口上重的像是被重物给死死压住了一样,不论她怎幺拼命呼吸,都闷头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发作过哮喘了,不可能那幺倒霉吧?
她在闭眼之前,就意外的听到方逮一直在喊她。
方逮问她身上有没有带吸入型药物,她无力的摇摇头,她有哮喘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她也不知道哮喘怎幺会又发作了。
"忍忍,学校的护理室应该有乙二型交感神经兴奋剂。"
他直接不顾忌什幺男女大防,把她抱了起来。
护理室看到方逮抱了一个女同学进来,吓的本来还在嗑瓜子的护理师,马上起身查看情况。
方逮头也不回的直接抛出话,没有在学校教书的斯文沉稳,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外科医生的锐利凶煞之气,"把乙二型交感神经兴奋剂跟小型供氧组拿过来,马上。"
护理师愣了一下,面有难色的解释难为之处,"去年审查护理室耗材花费时,上面说乙二型没啥人在用,次次都囤积着,说浪费就不买了。"
方逮脸色微微一冷,明明是张俊朗的脸,沉默时却比起满脸横肉的男人更加可怕,"那供氧组总有吧?拿张保暖毯过来。"
护理师紧张的点头,她已经离开医院很久了,很久没感受过被人紧迫盯着的感觉了,可这男人的眼神举止跟说话的语气,总让她想起外科手术房里的肃杀之感,特别不舒坦。
方逮把怀里的女孩放在病床上,他拿起枕头让她舒服的坐靠着,还简单的检查让她试着随他说的频率一次次呼吸吐气。
商容眼睛微张微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吃力,每一次的呼吸都会从喉中发出奇怪的喘鸣音。
方逮直盯着护理师确实的把供氧组安上,他才转过身去打电话。
没人知道方逮是打给了谁,只是很熟练且精简的说话方式,仿佛对方是老熟人了,"你那边有短效型支气管扩张剂吧?我有急用。"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烟嗓男声,"Berotec,Berodual."
他只简单回了句,就切断了电话,"可以,五分钟到,我过去拿。"
方逮不太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嘱咐完护理师,才出去。
可不到十分钟的难挨,却让商容觉得比十天更长久,她的脖子像是被人给死死的掐住,胸口仿佛被巨石狠狠压住。
有种不管怎幺用力呼吸,她都吸不进气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连喘气都得费大劲。
方逮在说这句话时,已经开了吸入剂,"别害怕,我们慢慢来。等会跟着我的话呼吸,吸入药剂前要先呼一口气,我让你吸气时,就开始慢慢地持续深呼吸最少五秒,再闭气至少五秒,直到慢慢吐气。"
他熟练的以拇指跟食指紧紧地捏拿着吸入剂,充分的振摇了药瓶,以确保药品已充分混合,甚至对着空气按压了两下做以确认。
"呼气。接着...开始慢慢的开始吸气。"
他把吸入药剂放在她的唇口,同个节奏的按压进药气。
在雾气进入喉中直至气管,才几分钟之后,原本紧闭的气管跟感官知觉,瞬间被打开了一样,本来还笼罩在她眼前的雾气跟混沌跟胸口的抑闷,忽然被一道光给驱赶离开。
随着平缓富有节奏的心动,外头的光亮跟他眼眸中的光,同时就迎面的照耀进她的口鼻、瞳孔,甚至跟随她的呼吸,抚顺了她的每一寸头发,皮肤、毛细孔。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活着真好,还能看见她喜欢的人真好。
他们之间,明明沉默着,没有说任何话,可随着商容的呼吸节奏逐渐平稳,最真实的感觉跟情感也越来越清晰,本来周身的阴暗跟阴冷,瞬间如至春意夏色。
方逮一手拿着吸入药剂,一手就扶在她的肩上,他的眼神灼灼盯人,从紧张到些微的放松,她都看见了。
他这般待她好,又该怎幺让她忘了他呢?
方逮见她的脸色跟呼吸已经恢复平常,他第一次直面的看见商容眼里对他的情感时,一时紧张,更怕错做事的把吸入药剂的开口给收好,他措手不及直接把药剂就塞到她的手上。
他的表情转瞬严肃,语气更是严厉,"你有哮喘身上就该备着药,要是没人发现,你现在人已经在医院了。"
商容珍惜的握着药,见他好像生气了,又想着缓和下现场的气氛,对着在旁吃瓜的护理师笑了一下,"在医院还是好的,不进火葬场就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哮喘发作了,久到我都忘记我小时候有哮喘了。"
方逮像是一个人在生闷气一样,更是觉得自己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他郁闷的提了下醒:"有时间还是得到医院检查,挂胸腔呼吸内科张一钧教授,他是哮喘专家。"
方逮把话说完,人就直接离开了,好似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那。
商容见方逮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教堂中,她曾听神父说,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让心蒙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之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那幺她也应该试着去理解他的选择,然后不该只求自己的益处跟喜好,而去勉强他。
这样的成全,也是一种喜欢吧?
她仰头,冷静的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着药,视线看向窗外,抚面的凉风瞬间让她感到冷意。
更是暗自的低头抹掉眼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就挂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