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文一定有躲在阳台上偷窥。
林贝蒂一回到公寓,就看到他朝她挤眉弄眼,一脸“失婚妇女”行情很好的调侃。
林贝蒂绕开沙发,开冰箱拿橙汁。
凯文就跟过来,像只熊一样扒在料理台上,挡住了她的去路,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林贝蒂被他盯得没脾气,正好手腕没力气,就把橙汁递给他拧。
凯文拧开盖子递给她,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有看到那篇文章……”
林贝蒂不动声色,继续喝橙汁。
其实他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是,凯文咽了咽紧张的口水,“都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你该不会,又要结婚了吧?”
林凯蒂翻了个白眼,恐怕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十足的恋爱脑吧。
“明天的小岛之行可以再加一个人吗?”她问凯文。
林凯文苦着脸,对她简直恨铁不成钢。
虽然知道凯文不过是在开玩笑。
不过有个事确实已经困扰林贝蒂一段时间了。
她怀孕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底。
整个三四月份为了离婚的事情身心俱疲,她以为自己只是内分泌失调。
曾经为了生育问题,她和徐孟卓至少做过五次身体检查。
她查得更多,六项激素,输卵管造影,血型,免疫问题。
每次检查,医生都说双方都没有任何问题,顺其自然就好,但她始终怀不上孩子。
他们尝试过人工授精,也没有好消息。
最后,医生建议,着急的话,要不咨询试管。
在hk散心的时候,凯蒂还曾安慰down到谷底的她,开玩笑说,或许换个人就好了。
换个人,说不定就能生了。
然后当她真的怀孕了,林贝蒂只觉得不敢相信。
直到此刻,她躺在被窝里,抚摸着自己不甚明显的肚皮,依然不敢相信里面已经孕育着一个生命。
就是因为茫然不知所措,所以她才躲到纽约来。
父母也许还没来得及消化她离婚的事实,恐怕禁不起又一个炸弹级别的消息。
恰好林凯文毕业,给了她一个喘口气的机会。
然而整个五月都过去一半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席文。
唯一确定的是,不管如何,她要把孩子生下来。
从曼岛到staten island,要从south ferry坐轮渡。
林贝蒂本来有些担心会晕船,还好没有,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不是休假的时节,席文在纽约只能待一天,他没有做其他安排,只是陪着她。
露天草坪音乐节氛围极好,不过对中年人来说,时间久了就有点吵。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离开喧嚣的人群,沿着岸边朝军舰的方向走。
贝蒂今天穿一件白色连衣裙,外面披了件蓝白条纹的短开衫挡风。中午的阳光直晒,她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微微出汗。
正好路过一个小小的植物园,席文建议进去逛一逛,躲躲太阳。
进去以后竟然意外惊喜,几乎空无人烟的花园,葱郁的绿色植物,紫色粉色的艳丽花朵,都叫人心旷神怡。
此外,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中式园林。门票售价五美元。
席文付了钱。
他们一路走进去,穿过石桥假山,在山墙边的水榭里坐下休息。
庭院比外面凉快很多。
在这里,会产生错觉,仿佛与在苏州也别无二致。
他为什幺要来这里?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林贝蒂暗暗想,不该拖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她下定决心,擡头喊他,“席文。”
上一次她主动叫他是什幺时候?
是在theupperhouse的手扶梯上吗。
当时她有这幺紧张吗?
大概是她的声音泄露了情绪,席文转过脸来,低下头仔细看她,“怎幺了?不舒服吗?”
“其实,”贝蒂轻轻咬了咬下唇,“我怀孕了。”
他保持着低头查看她的动作,视线与她平视,停留在她脸上。
没等他说话,她又补充道,“已经三个多月了。”
其实在香港的时候他们都有做措施,只是难免有意外。
她会怀孕,本身就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感觉到她似乎在为此懊恼,席文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一个喜讯,谢谢你亲自告诉我。Betty,为什幺不开心?”
席文已经察觉到她眼眶红了。
“我当然很高兴。我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林贝蒂无法控制自己正在冒出的眼泪,“只是这太突然了,打乱了我所有计划。”
“你原本有什幺计划?”他还是那幺镇定,镇定地伸手帮她抹掉眼泪,“离开我的计划?”
她本来很伤感的,此刻被他插科打诨,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你不要逗我笑啦。”她打掉他的手,捂住眼睛。
刚刚离婚就怀孕,简直做实了她“红颜祸水”的名声。
她多少还是在意的。
席文松开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
明明吃了那幺多餐厅,可是一点都没长肉。
“宇宙和婴儿,还记得吗,我选了婴儿的。”他搂过她,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来。
“我记得。”林贝蒂把脸贴在席文胸口,闷声说。
她当然记得,不然她情愿自己独自生下来。
“但我没有准备好。”林贝蒂懊恼,她希望自己能独立点儿,而不是看起来总像是在依赖男人。
“永远不会有准备好的时候。”席文握住她的手臂,“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幺幸运,能等到这一天。”
这一刻,席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他当时没有预料到他们之间的羁绊会走到这幺深,他旁观着她的痛苦,他厌恶她的软弱,他也贪恋着她的身体。
他其实对她一点都不好,没有亲口说过一句他爱她,并且已经很久了。
林贝蒂擡起头看他,踟躇道:“但我并不想进入另一段婚姻,最起码,不是因为要生小孩才结婚。”
看,席文苦涩地想,他的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