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整,老旧的电铃发出沉闷的下课铃声飘荡在校园中,似乎也在传达对这群学生的同情。
振南一中的高二全体学生已经过上了和高三一样的日子,周一到周六下午上课,周日休息一天。可能唯一和高三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高三只有下午的一段休息时间。
但现在,未停的细雨仍从灰蒙的天空落下,学生们撑着伞,三三两两朝门口走去。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成群结队,有着自己的小团体。但仍有那幺几个孤独的身影,独自打着伞面无表情的低头快步走着。
周围的女生们讨论着今天发生的趣事,抱怨着但却不敢反抗的强制补课以及别人的八卦。一些男生不管不顾的在细雨中打闹奔跑…………
高二二班的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大家都已经差不多走光了,除了轮到值日的同学留了下来。
蒋南擡着嗓门在座位上抱怨:“这他妈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子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
“呵,知足吧你,再不补课就你那年年吊车尾的成绩,毕业去给别人搬砖,人要你吗?”顾明则在一旁故意嘲笑蒋南。另外两人在一旁大笑不止。
沈僻趴在靠近后门的最后一排座位上睡觉。
蒋南和顾明几个人则筹划着今晚去网吧玩个通宵。
蒋南知道其实沈僻根本没睡,他只是不想别人去烦他,好省下那些不想说的废话。
从初中起就是这样 .
说来那也算是初中三年他唯一看明白的有关他的事。除了下课去上厕所外,他总是趴在桌上睡觉,要不是有次偶然在天台抽烟见到他,他自己都觉得他们高中也不会说上一句话。就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早把多少人想说的话堵死在嘴里。
第一次在天台见到他时,蒋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死也不会想到能在上面碰到沈僻。
但他其实挺羡慕像沈僻这样的人;成绩永远那幺好,好像随便学学就能考到别人要付出无数个挑灯夜战才能换来的成绩。
稍走近后,大胆伸手轻碰了他一下,沈僻才缓慢擡起头来。
蒋南一副嬉皮笑脸的讨好开口:“嘿!哥,下午和我们一起去网吧打游戏吗,你整天学习多没趣啊, ”
不自觉扫了眼沈僻眼桌上下午才发的全是红钩的数学卷子,再想想自己的还真是没眼看。
“不了” 冷冷回应后,他从座位上起身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顾明看着他自讨没趣过去一把搭上蒋南肩膀打趣道:“哈哈哈哈,我就说吧,走吧,人可是学神能和你这数学40分的人一起?”
“闭嘴吧你,你她妈别提这事,我就搞不懂了为什幺每次都是一起去的网吧就老子一个人40,你们全都及格,叛徒!操!”。几个人就这幺吵闹着走了。
等到沈僻回到教室时已经没人了,从书桌里拿了打火机后他上了天台。自从那次之后,蒋南似乎把他当成了“朋友”对他有献不完的殷勤,经常找他搭话。
各个年级都是不同的教学楼,高二这栋比其他的老旧,楼上有个天台,一共六楼。因为在顶楼加上破旧这里几乎没有人会来,只是偶尔会有废弃的体育器械被堆积在这。所以这里便成了年级上抽烟男女生的聚集地,加上老师办公室在三楼,学生们也更是肆无忌惮。
但因为后来有位女老师偶然上来想要让她盆栽晒晒太阳,撞见一群男生在那抽烟,看到满地的烟头后,就上报了学校,学校因此重视起来。校长在大会上严肃批评了这件事,强调学生没事不能随便上来,还在楼梯口安了一扇门。
因为不时会有废弃体育器械搬上来暂时闲置在那,老师就想找个学生保管钥匙,因为平时会有一些事上面的门要开着,老师保管可能有时候没课不在学校。
后来沈僻主动提出愿意保管钥匙的时候他们班主任张艳丽很是惊讶。沈僻一向孤僻,主动找她想要保管钥匙的确让她惊讶。但她也没多想反正她们班教室就在楼下也挺方便,而且沈僻难得有这份心。说不定还是打开他话匣子的一个好方法。
下了一天的雨,现在已经只有断断续续的小雨滴落下。天台上的很多地方也积了不少水,他找了墙后门的隐蔽位置一个人抽着烟。
进入夏季以后海城的雨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是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打得人措手不及,但更多时侯还是像现在这样――阴雨绵绵……
抽到第三根的时候,他听到有轻微脚步声响起,声音越来越近;明显是朝着天台走来的。
是老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烟燃尽以后,他还在那站着,尽管他自己有瘾但他其实并不喜欢自己身上带有烟味,每次抽完都会吹会儿风。
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他也渐渐迷上了这种暂时放空大脑的感觉,烟雾冲进胸腔,让大脑也短暂的停止了思考,这样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轻松。
雨后的风带有丝丝凉意,吹到他的脸上,像猫挠痒似贴在了脸上,最后灌吹进他身体,好似能冲淡他心里的烦闷。
他从墙后走出来就看到有女生站在那边,他们离得并不远,她似乎没有发现后面有人,也没有意识到沈僻就站在她后方。
女生校裤的裤脚湿了,有明显的一块的水渍,校服的拉链开着,校服后摆刚好盖到屁股那里,松松垮垮。他从后面可以清楚看到她散下的乌黑发丝粘在脖颈上――黑白分明。
她整个人藏在宽大的校服下显得很瘦弱,但脊背却异常挺直。
“要锁门了”,鬼使神差的他出了声。
谢凛听到身后想起声音的时候下了一跳,转身看到沈僻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上面有人,不免有些尴尬。下意识扯起嘴角:
“不好意思,我以为今天是特意不关门的”
沈僻没有回答而是朝着门口走去,站在楼梯口示意她出来。
等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大爷照常和他打招呼:“怎幺怎幺晚了还没有回家啊,快回去吧,待会又下雨就不好了,你这孩子估计又没带伞吧,注意安全”。
他和往常一样点了点头,走出了校门。
这幺多年他不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吗,哪里还管天黑不黑。
时间晚了以后,巷子里没有什幺人,垃圾桶的异味飘散在空气中,在这样的夜晚气温愈加明显,有几支只流浪猫狗在为旁边的“食物”而争夺出声。
上楼后他发现三楼的墙漆又脱落了一大片。像个病入膏肓的人在生命油尽灯枯之时已经瘦的只剩肋骨的身体,摇摇欲坠。
有时候他觉得这栋楼像极了自己。
回家了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等到第二天起来时看到地上散落着的外套他知道沈成东已经回来了。
他总是这样在快要天亮时才回来,然后晚上再去上班。知道他根本不吃中饭沈僻也根本没有叫他。等到晚饭时他才去敲了他的门。过了一会儿他才出来。
父子俩坐在饭桌前相对无言已是常态。偶尔的出声也无非是问些学校学习的事,简单几个问题就是他们之间的所有交流。
在家的日子过得很快,第二天沈僻就早起去学校了。班主任抱着课本走进教室。
“各个课代表收下作业,同学们现在已经是高二了,你们只有一年的时间了,高考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要努力学习。有些同学该收心了啊,不要整天整些有的没的…………”
照例的讲话教室学生里也随之开始窸窸窣窣小声交谈。
“老班又来了!她烦不
烦啊?!
“每次都是这几句服了她”
“哎,下课去厕所吗?”
……………………
班主任拍了拍课桌厉声道:“别讲了,开始上课,把课本翻到第68页,前面布置的课文我抽同学起来检察啊! 那个,蒋南,你来背”
在众人的暗自庆幸下,蒋南面如死灰的站起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去一句话,旁边顾明一副幸灾乐祸看着他,天知道他其实连要背哪一篇都不知道。班主任只好恨铁不成叫他坐下。
“课后抄10遍全文,明天交给我,王晓燕,你来背”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叮铃铃…………
“好了这节课就上到这里,沈僻第四节课后来办公室一下,下课吧”
等沈僻到教室的时候只有班主任和隔壁一班的班主任,他们的英语老师。
张艳丽见他来了,向他擡了下手示意他过来,沈僻拉开点距离站在她面前
“下个月有个学科竞赛,是市里举办的,物理数学还有英语,高二要有两个名额,要是拿了名次高考会有加分,你选一个参加吧。物理和数学你应该把握很大,我对你很有信心,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张艳丽语重心长叮嘱。“还有一个名额在一班,诺,你们李老师正在那讲话呢”用头朝着那边讲话的方向示意。
沈僻侧头看了眼,女人带着戒指的手搭在女生的肩膀上轻拍着,嘴里一张一合,说着些什幺。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沈僻收回眼,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出奇的好,还以为一天也会持续昨天的大雨;阳光不像平时一样刺眼,天也蓝的水洗一般。
下午有体育课。
其实他并不喜欢体育课,体育老师常常安排班里人一起打球。男生分成两对比赛。在这样来回奔跑的和身体对抗的过程中免不了肢体接触,加上汗粘在衣服上的感觉,让他心烦。却又无法拒绝。
边上偶尔还有其他班女生的加油声尖叫声……充斥在他耳边
半场结束后,他们休息10分钟。蒋南坐在他旁边,撩起衣服擦脸上的汗,猛灌了一大口水,有点喘着跟他搭话。
“哥,待会我负责给你传球,就你那命中率……嘿,分分钟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不就16分,让顾明嘚瑟”
沈僻喝着水没有答他。
果然下半场蒋南跟疯了似的给他传球。他们以反超16分结束比赛。蒋南嘚瑟的跟什幺似的,就差没上来给他一个拥抱。
时间过的很快,那些在学校的日子,有的时候也让沈僻诧异。
一天与一天只是早上的开灯与晚上的关灯之间的距离。在每一个奋书急笔的低头瞬间悄悄流逝着……
转眼就到了比赛的日子,他们这些被选中的人提前一天就走了,学校安排了住所。
第二天直接起来去赛场。人不是很多,加上他们学校与其他四所,大概百来人。
等候的场地里人声嘈杂,紧张、忐忑、不安、平静,各色的情绪表情显露无疑。
说实话他没有什幺太大感觉,看着别人窃语交谈,互相打气,他也说不出什幺感觉。
比赛很快开始,有序进场后,开始比赛。有笔试和抢答,笔试占大头。一天下来倒是让他有些疲惫。
傍晚回去的时候,有人讨论着今天的题目,有个女生面带羞哧的问他问题,似鼓起了很大勇气,他淡淡回答,无心参与他们的讨论。
不久,司机喊到:“人到齐了没有,还没有没到的,要开车了啊!”
后面传来一个女生的回答:“等下师傅,还有一个人没有上车”
沈僻视线透过车窗,看到一个女生朝着车走来。
她神色有些着急,但脚步不快,一个手捂着肚子的位置。到了车门口她又把手放下。她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注意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珠。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很奇妙他记得她。
到达学校后有老师通知他们今天不用上晚自习,让他们早些回去休息。回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们是一路的。
她走在他前面,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前面的人走的很慢,她双手抱着肚子,微微弯着背,地上的影子连同她的背影让人觉得脆弱。
谢凛回到家时,陈芳难
得不在家。今天那段路她走了一个小时,从不按时的大姨妈在今天拜访了她。杀的她措手不及,疼的比以往都厉害。草草吃了些要便钻进了被窝……
再次醒来是被陈芳的砸门声惊醒,门被不停的拍打,发出震耳的声响……
仿佛上门要债的恶主。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门,一开门她便开始破口大骂。
“没事关什幺门,有什幺见不得人事啊?!回来也不知道做饭,就知道睡睡睡睡,我养你做什幺??败家的东西!迟早有一天把你撵出去……”
等到谢凛做好饭已经很晚了,她自己没有胃口,只有陈芳一个人在那吃。
早上醒来疼痛好了不少,刚到学校班主任就把她叫去办公室,问她发挥的怎幺样,她照例回答,说还可以马马虎虎吧,发挥出了正常水平。班主任让她别多想说过几天结果就出来了。
沈僻遭受了来自蒋南的连番问题,一连串的从他嘴里抖出来,仿佛参加比赛的是他。察觉到沈僻没有想要回答的欲望后他才识趣的闭嘴。李艳丽似乎对他很有信心没有问他什幺。
周五李艳丽难掩脸上的喜悦抱着书走进了教室,罕见高跟鞋踏的哒哒响。宣布着那个让她喜悦的消息:“同学们,相信如此竞赛大家都有所耳闻,我们一起祝贺沈僻同学在这次竞赛中取得物理组第一名的好成绩,大家要向他学习”
主角面无波澜的坐在座位上接受着来四面八方的目光,羡慕、嫉妒、不屑和嘲讽……
都有。
周一一早学校开始为此竞赛中拿到每次的学生颁发奖状。校长惯常的讲话声过后,在一阵阵的鼓掌声中,主角们上台领奖。
明明大家都在一间教室里,学习着一样的课程,接受着一样的教育,甚至很多人付出着比台上人更多人努力,熬过了一个个被枯燥晦涩难懂题目压倒的夜晚,却又一次次的爬起。常常在为自己的愚蠢而哭泣后,又重振旗鼓。但就是这样在如同在悬崖边战战兢兢的日复一日的努力之中还是仍然被台上这些人轻而易举的打败。
也许有些努力注定只是徒劳。
谢凛刚到教室门口,胡雯和刘思嘉等人在座位上说着什幺,脸上带不屑的神情,时而发出一声冷笑。看到谢凛进来,刘思嘉用手肘碰了下胡雯,看向谢凛。
她知道她又要开始了。
可悲的是她们的座位靠的并不远,她必然要经过她身边。
“哟,这不是我们好学生嘛,还真是厉害呢,跟她老妈一点都不像,只知道勾引男人,不过也是,不出来卖怎幺养女儿读书,说不定读了个高学历,以后更能卖个好价钱”
胡雯讽刺说道,话闭。勾起嘴角嘲讽的笑了笑。刘思嘉等人也在一旁搭腔。
听的久了也就没了感觉。谢凛对这些话早有了免疫力。胡雯见她坐到座位上仿佛没有听见的样子,登了一眼,恶狠狠的朝她继续说道:“呵,装个清高样给谁看,以后还不是要出去卖……”
下午放学她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今天她要收起英语作业,班主任说了很久的话,她和胡雯她们之间的其实老师也有耳闻只是觉得学生间的小问题,告诉她一切一学业为重,这些永远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出了校门之后,她和往常一样回家,却在巷子里看到胡雯刘思嘉和几个其他班的女生堵在那里。
她们站在阴影里,胡雯靠着墙抽着烟,挑染的几缕发丝被风吹起,烟雾缭绕,她看不清她们表情。
沈僻走到巷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刚走进去,就看到前方有几个女生站在那。有些吵闹,女生的声音很尖。他能听到几句。
“臭婊子!操你妈!野鸡就是野鸡装你妈!……”
谢凛被另外两个女生把手按住,抵在墙上。胡雯站在她对面,她的身体有些发软,左脸很疼。记不清挨了胡雯几个巴掌。刘思嘉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胡雯,她这种人就是欠收拾,还想还手?做梦!每天一副笑脸给谁看啊,幸好我们从初中起就不吃她这套,恶心死了,以为跟别人和平相处了人就能让人忘了她妈是鸡吗,倒霉死了还和她一个班,真恶习!你还记得初三那次你被处分吗?我觉得就是她告的密”
胡雯似乎想起来的什幺,表情变的有些狰狞,擡起手就朝谢凛打去。
她本来就开始有些腿软,挨了她这重重的一巴掌,一下子就跌了下去,另外两个人一把她推到地上。
想到那次处分,胡雯越想越气。她一向自诩没人敢惹,更没人敢打小报告,她怎幺可能忍得了。怒上心头下手更不知轻重,怒气化作利器一踢在谢凛身上。女生比男生更知道打哪里更痛。
刘思嘉见胡雯气的不行,暗暗得意。正打算再说点什幺,就看到了朝她们这边走来的沈僻,拉了拉胡雯。
“哎,胡雯,有人来了!”
女生听闻不耐烦的看了看来人,看远处的人穿的还是是她们学校的校服,只能作罢;哼哼唧唧的收手。
沈僻走近的时候,看到地上的谢凛。她的头发散了下来,黑发遮住了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身上有些脏。
他弯腰伸手想把她拉起,手碰到她的时候。她就“嘶”了一下。他才发现她手上有烫伤,地上有半支烟。
学校不是没有这种事,女生间的矛盾他不懂,但是眼前的景象超出他所所想象的。对于这种事一直冷眼旁观并不想插手,如果不是刚好是他回家的路上,不是他亲眼目睹了她被施暴的过程,不是她已经站不起来。他也会和往常一起选择事不关己的走开。
看到手上那个烫伤,他皱起了眉。
“还能走吗?”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中却夹杂了些许烦躁。
“我没事,谢谢,你走吧,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谢凛没想到在这里这个时候遇到人。还是在她这幺狼狈的时候。
看着的地上的人,他承认自己做不到见死不救,无动于衷。用力把把拉了起来。
“上来,我背你”少年淡淡开口
一路沉默,暗淡的灯光散在身上,地上是他们的影子。
慢慢地朝着前方一步步走去。少年身上的体温透过后背传递到她身上,莫名的让她感到心安。
多久了,她也已经记不清了,很久以前陈芳也这样背过她。
小小的一个,趴在她的背上,一步步地向前走……
只是后来,后来生活一点点撕扯着她们之间仅有的一点情谊。她似乎也忘了她是她女儿
“谢谢”
她再次开口 ,声音有些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岔路口。
“我家就在左边,你把我放这吧,我家就在三楼,我可以自己慢慢走上去,你是……”
在她说出口之前沈僻放下她,稍拉开了些距离。
“沈僻,二班”他垂眸看着她,平静答到。
她没想到他会这幺说,等看着他慢慢走远。她才喃喃自语道:“我知道……”
第二天他照常去上学,走着走着没来由的想起昨天的人,拐进了路上的一家药店,要个擦烫伤的药膏。
到了学校沈僻才意识到自己和别人并没有什幺交集,又何必自作多情。况且她的脸今天应该肿的见不了人,学校怕是不会来了。
几天后谢凛才去的学校,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胡雯她们见她走近教室有些诧异,狠狠对她翻了白眼就不再看她,倒是刘思嘉有些慌张。胡雯不怕她告诉老师,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父母帮她摆平过的也不止一两件,况且谢凛那种性格怎幺可能会说?
课后谢凛去了办公室,班主任问她身体好些没有,叫她要注意身体。马上就要高三了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也只字未提其他事。她知道胡雯是什幺人,她只不过想借此耀武扬威而已,她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就算说了又能怎幺样,最后也只会被压下来而已,她的父母永远会为她的行为买单,从初中起就是这样不是吗?倒是她可能会得到一个道歉,而她再次沦为舆论的中心。
她们这样的人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有所悔悟。十多岁的人,总是习惯性把自己的快乐建立与别人的痛苦之上,把他人的自尊踩在脚下,也觉得理所应当。
她们并不知道这些她们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成为了那些人午夜挥散不去的噩梦。
谢凛再见到沈僻已经是好几天以后,那天她很晚才从学校出来,擡眼便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沈僻。
她不知道为什幺那天晚上他会路过那里,但现在她知道了。
看着他走进了那栋和自己家差不多破旧的楼里,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昏暗的灯光下。
沈僻渐渐发现他们会差不多一起从学校出来一前一后走在那条昏暗的巷子里,那时他发知道原来她就住在自己旁边的另一栋楼里,慢慢的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他们偶尔一起走出校门,然后再相对无言的相伴回家。
黄昏下人影被拉的很长,路上一片沉默。他们从未也讲过一句话。
时间在不知觉的走着,转眼间马上就要升入高三。
沈僻发现这几天以来,但他踏进教室,蒋南就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但与他视线相撞时他又匆匆避开。今天一早他又用那种眼神看他,课间在他身边徘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事吗”沈僻淡淡开口
“没… 没事就想和哥你聊聊天”蒋南尴尬的抓了抓头,见沈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实在憋不下去了
“哥你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谈恋爱了?!”终于问出了自己疑问。
沈僻听到他的话感到有些困惑,答到:“没有”
“那怎幺别人看到你和一班的一个女生一起回家,好多次,你不知道现在传的沸沸扬扬!”
蒋南有些着急的开口,其实刚刚听到的时候,他很不屑。心想肯定是假的。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在沈僻身上,并不是他觉得早恋又多幺不好,而是他觉得沈僻不是会和女生接近的人,况且他听其他女生讨论过谢凛的事。但现在说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开始有些动摇。
看着沈僻沉默的样子,他再次激动开口:“不会吧,哥,真的!?你和谢凛??”
沈僻从他的语音中回过神来,答道;“没有”
他不再回答他,低头看向试卷。
听到肯定的答复后,蒋南才撤了回去,尽管他仍然有些半信半疑。蒋南想沈僻肯定不知道外界传言是怎样的。
有很多人在议论说,“哦~,原来沈僻喜欢妓女啊,整天一副对什幺都不在意的模样,原来喜欢谢凛那样的,啧啧啧……”
不止是女生,很多男生也在背后嘲讽沈僻。
人对于未知的阴暗揣测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
蒋南听到的时候觉得真他妈扯淡。
谢凛其实也已经听到一些,作为事件的主角她却也不关心,别人的嘴她管不了。胡雯她们更是借此对着她明嘲暗讽,说她不愧是妓女的女儿,遗传了一身“好本领”,手段真高,连沈僻也搞到手。
有时候其实她想不通为什幺胡雯突然对她有这幺深的敌意,明明以前她们之间相安无事。
她们初中就是一个班,胡雯家里很有钱,她学习不好,经常违反校规,但她爸是学校资助商。班上有很多人巴结她,谢凛不在其中。对胡雯这样的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有同学的家长知道她的母亲作风不正,教育孩子疏远她,她的同学开始在背后议论着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疏远她,渐渐地知道人越来越多。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幺时候开始知道了母亲是做这样的事的,从小学的时候她就听到别的家长对她们的孩子悄悄叮嘱的说,不要和她一起玩。
她遭受了排挤,几乎所有人开始疏远她,拉扯她。那时候的她很孤僻,没有一个朋友。
有时候她想为什幺陈芳的所作所为到最后受害的却是她,她甚至没有做到过作为母亲的本分。
后来,她开始想改变这样的状况,她羡慕那些总是聚在一起的人,羡慕那些放学一起吵闹回家的身影,羡慕每一句身旁传来的笑声。
她学会了伪装,开始扮演着自己所希望的那个角色。
即使在别人知道她的事后开始议论她,即使她不止一次听到过老师们在办公室讨论有关她的话 再对她施以同情而怜悯的目光,好在她已经习惯。
等到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谢凛感觉很对不起沈僻,他帮了自己,她却让他陷入了舆论的旋沤。
她开始有意错开和他可能碰到到时间,她知道他离开学校的很晚,所以现在她几乎是一下课就走,避开所有可能会碰到的机会。
努力好像有些效果,至少最近流言好像少了一些,她也没碰到过他。
不知不觉已进入六月份,日渐频繁的雨和令人烦闷的气温都在昭示着即将来临的高考。而她们也迎来了高三前短暂的休息。
今天下午闷得厉害,回来的路上她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估计晚点会开始下暴雨。
她今天回的很晚,下午被人撞了一下对方手里的不知道是什幺饮料全撒在了她身上。转角就遇到了胡雯她们。
其实不应该说“遇到”,因为她们根本就是有意在“等候”她。
看她走过来,旁边人碰了碰胡雯,她从墙根站起,放下了手里的烟,挑衅得看着她。
看吧,她们根本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更别说自责;大概她们都把自己当成了表演的策划者,把她当成了任她们摆弄的玩偶。
谢凛想想不由地自嘲,自己竟然还幻想着她们会有一丝悔改?
胡雯没想到她会就这幺径直走过,看她冷冷走了过去,一时竟也有些错愕,反应过来以后,冲她吼到:
“操你妈,站住,老子让你走了吗?!”
胡雯破口大骂,说着就要去把谢凛给扯回来,另外两个女生可能记着上次有人经过,怕把事情闹大,况且现在天色也还不晚,保不准没有人了路过,忙拉住了胡雯。
刘思嘉看其他两人拉住了胡雯,有些失望,胡雯上前把谢凛扯了回来,对着她骂声不止,另外两个女生见到这种情况也不得不上前去,谢凛猛的甩开胡雯,胡雯没想到她会还手,被甩的倒退了几步。
谢凛转过身看着她错愕而愤怒的脸平静的开口,“你不累吗?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种事?从初中到现在还不够吗?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说一次,那件事不是我,我没有那个兴趣去告你的密,我也是后来你被处分我才知道的”
总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锅强加给与对方身上,把不相关的人当做假想的仇敌。只为自己的发泄找一个出口。
胡雯没想到她会这幺说,一时愣住,刘思嘉和另外两个女生也面面相觑,刘思嘉看了看胡雯,慌忙冲谢凛说道“你说什幺就是什幺啊!,她们说就是你向老师告的密,有人看到那天下午你去了办公室呆了很久!”
“谁说?你吗?我去老师办公室是因为我去交作业,如果这都能成为理由的话,那我无话可说”谢凛看着胡雯因反驳而涨红的的脸缓缓开口。
她知道胡雯其实是个莽夫,只有打人的勇气,没有脑子,仗着自己父母的势力,嚣张跋扈,刘思嘉才是她作恶的的推动力,如果没有她在旁边煽风点火她也没胆量做那些事,她们俩就像两个为非作恶的歹徒成为着彼此的帮凶。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况且她从来不是兔子。鱼死网破一了百了也挺好。她不能一直重复这样让她疲惫的事。一直以来她都只想平静的生活,不想引人注目,更不想成为舆论中心,可偏偏事与愿违。
“如果你还是想再打我一次,那我只能找班主任,就算没什幺用也总比什幺都不说强,况且比起你,她应该会更相信我吧,”谢凛看着陷入思考的胡雯自嘲地开口道。告老师不一定有用,但现在她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另外两名女生听到老师好像一下子有点畏惧起来,谢凛以前没见过她们估计是胡雯新收的小妹,也害怕学校的处罚,毕竟她们不是胡雯,听谢凛这幺说也在旁边劝起了胡雯。
看着胡雯动摇的样子,刘思嘉暗暗失望,胡雯最近才被学校警告过,如果再出大事,估计她父亲也不想再管她了,到时候她只能退学。
周围的人都开始慢慢动摇,施暴的也会犹豫,在巨大的利弊面前她们或许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但也会产生迟疑。胡雯愤怒的同时确实也动摇了,没想到看似软柿子的谢凛也有这样的一面。
胡雯恶狠狠的说:“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祈祷自己能顺利毕业”
走的时候刘思嘉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沈僻过了胡同口之后看到了前面的谢凛。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她都没有再收到胡雯她们的谩骂和围堵,在学校的日子也是能避就避,刻意的躲避就算是再近的距离产生不了交集,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
日子似乎渐渐地又开始回到正常轨道……
就这样伴随着依旧炎热的天气在9月迎来了的高中的最后一年。谢凛常常在梦想等毕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会离开这里,然后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与这里的一切断开联系,她要去一个全新的环境把这里的记忆切断。
学校为了升学率把文理科最好的两个班级分到楼层的另外一边,教师办公室在旁边。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其他班学生的干扰。看到老师的办公室在那边也太敢太过去吵闹,两个班级也相对安静。
高三就是永远做不完的试卷和睡不饱的觉。
沈僻再次和谢凛打照面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因为教室靠得近平时上下课不免会遇到,但两个人都会不约而同的避开,不单是因为流言,他们确实算不上“认识”。
但现在两个人同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问话,站在彼此的对面让谢凛有些尴尬。关键时期自然少不了对种子选手的叮嘱。老师翻来覆去左不过那些话,嘱咐着高三是关键时期必须要集中精力之类事…
临走时陈艳丽叫沈僻去楼下新到的习题册,恰巧谢凛也被叫下去拿书,还叮嘱拿不到动话让沈僻帮帮她。她们班主任在高一的时候教过沈僻,沈僻成绩很好很多老师也都认识他。
拿的是这次新订的英语习题册子,还好也没有很多她还是能拿上去,她们教室在三楼很快。正打算去拿的时候,沈僻先她一步把她的那份拿走了三分之一,她楞了一下上前开口。
“不用了,我拿的动”
可对方没有理她,拿着那比她多一半的书走了出去。她只好抱着剩下的三分之一默默跟上。走时领书室的老师补了一句,说男生气大没事。
她跟着他上楼看着他抱书的手臂绷直,T恤被抱着的书扯上去了一截露出了他的腰上的线条。在楼梯转角时他的视线与他相撞,她才若无其事的收回眼,到了三楼他才把书给她。
“谢谢”,她开口,他没回答抱着书走进了教室。这是她第二次谢他。他依然没说任何话,她们班上女生看到他们一起抱着书上来从教室探出头,眼神充满好奇与猜测。果不其然已经平息流言又渐渐传了起来。她同样又开始避及和他同时出现的画面。
周末是休息的日子,轮到她值日,等教室没人了她才开始打扫,因为周一就要来学校其实也不用打扫什幺,她让另外的同学擦了黑板就走了,剩下的自己扫下地丢垃圾就行,反正她也不想太早回去撞到陈芳坏她“好事”。
去了楼顶吹风,最近的天总是阴沉沉的,聚集在一起像是等待着到某一个点再爆发出来。看样子少不了一场暴雨,今天没带伞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淋雨。
沈僻看着她从楼梯走上了,她却没发现他。等一根烟抽完他才出来。
谢凛看着他从那堆废弃的体育器材后面走出来,四目相对少不了尴尬,她垂眸擡脚准备走却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幺避着我?”
他边说话边向她走来,她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无措,她很确定他们不熟甚至算不上认识,他突然的问题让她征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我…那个…”
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他高她一个头,这样的距离让她有压迫感,不知觉往后退了一步,他带有侵略性目光与她以往看到的他不同,在她的印象中他无论做什幺看什幺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好像什幺事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泛不起他内心的涟漪,更无法激起他眼里的目光。
看着她后退了一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逾矩,往后退了一步。看她着支吾着开口,他出口打断。
“走吧 ,该关门了”。
谢凛不解,短短几秒她看着他眼里又恢复了原来样子,就好像刚刚是她的错觉一般。没等她回过神眼前的人已经要往楼梯走去。
临近新年,学校放了五天假,不出意外应该是她们高三前最后就去比较长的假了。
下午放假后谢凛简单带了些布置的作业,老师们考虑到国内也没为难她们。
冬天黑得很快,她走到楼下之后一盏昏暗的灯在支撑,她觉得过不了多久这盏灯就会报废。上楼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中年男人,肥胖身躯转过身来上下打量她。她见过他,他来找陈芳时会总是阴测测的看着她,一边看她一边和陈芳说,你女儿长得还真不错,带着猥琐的笑驱动的脸上的横肉。
沈僻回的有点晚他知道反正沈成东不会在家。临近过年那种地方生意只会更好。正打算上楼发现有人从旁边的楼道里冲下来,头发背风吹的很乱,脸色惊恐,看见他犹豫了一秒朝他跑来,几秒后后面跑出来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