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中国
「江支书,有人要找妳。欸!不要怕,妳进来阿!」敲门回应后进入办公室的阿重,对着敞开的门口身后回头叫喊着。
一个穿着大胖深蓝棉袄,头发有些毛躁,脸上带着怯懦表情的年轻妇人害怕得探头而入,却仍然不肯踏入。
「欸!阿玲妳不要怕,这样江支书怎么问妳话?」阿重继续叫唤着妇人,却也不方便伸手拉扯。
「请进!有什么问题需要村委会帮忙吗?」江苹摸不着头绪,但音调清晰、亲切礼貌得对着门口发话。
「江支书,阿玲她在村委门口晃了大半天了,是我看不下去才把她拉进来的。我知道她!」一个村也才百来户人家,自然大家都互相认得。
阿重对着江苹说完,又回头鼓励妇人:「现在换村委了,妳叫江支书替妳做主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妇人总算低着头,缓慢得从门口走进,却只走了两步,停在进房不远处,仿佛预防着随时可以逃跑一般,怯怯又小声的开口说道:「干部....我....我要离婚!我婆家....婆婆....都虐待媳妇....。」,说完又开始往门口退了一步。
「离婚?那妳要先填表格跟文件,阿重你知道这边的各式文件放在哪吗?」江苹转头问着阿重,她知道现在共产党婚姻法可以离婚(注1)。心想着,这妇人是不习惯新法律才这么怯懦吗?
听到江苹毫无惊讶的照章行事,妇人惊讶的擡头,声音总算大了些:「支....支书。我真的可以离婚吗?」
「可以啊?怎么了?但妳要稍微等一下办理时间。我们村委会就是行政单位,民众有需求我们就处理。阿玲是吧?如果妳要离婚,我们只是代为办理,不涉入民众的生活。」
「妳还没有孩子吧?如果有抚养权的问题会比较麻烦,我还没有经验在这里该怎么办理。」江苹想着,离婚有什么?反正你们都很穷,这里也没有分财产的问题,就是个行政文件罢了。
但她不知道共产党怎么处理抚养权问题,还有需不需要法官判决是真的。
阿重开心的说,:「阿玲妳看吧!我就跟妳说没问题!」并且开始说起了来龙去脉,反正前支书当初是被调查带回,谁知道是不是又被当成反革命分子,他也不怕!
「江支书,她没有小孩,上个张支书不遵守共产党法律,把阿玲捆在树上打了一顿!还把她送回婆家!」
「干部怎么可以随便捆人打人?我们干部不涉入民众私人情感纠纷的。阿重你等等跟我说清楚。指不定我再向上汇报!」当然叫Sam汇报是更稳妥,但沙溪村是自己范围,看来王道远也是很拢络江苹的。
「对了,妳....阿玲是吧?妳刚刚说虐待媳妇?那是其它刑责了。根据1931年“婚姻条例第九条就写了:“男女一方坚决要求离婚的,即行离婚。”这几年新颁布的婚姻法也是一样:“男女一方坚决要求离婚的,经区人民政府和司法机关调解无效时,亦准予离婚。”除了个人意愿,离婚是不需要理由的。」江苹开始认真了起来。(注2)
反而是妇人听得有些迷糊,赶紧说道:「刑责?那是什么?支书我只要可以离婚就可以了!拜托!」。至少这新的女支书说可以离婚,她还听得清清楚楚。
「嗯....好。那妳这边坐着等等,阿重你先拿杯水给她。饿吗?要不要玉米窝窝头?我找好文件誊写、再找一下阿好妳的户籍,怕是要到下午了。对了,阿好妳离婚后有地方可以去吗?」听了妇人的话,江苹只好先不追究其它。站起来开始往旁边书柜翻找了文件起来。
「有....城里已经有人帮我找好帮佣的工作了。支书我拿了离婚证书就要赶快走了,不然他们会抓我回去的。」妇人神色有些慌张,仿佛只想尽快离去。
「如果离婚后一方生活真的有困难,是可以向另一方寻求帮助的。阿玲妳如果以后真的生活有困难又怕跟前夫有所接触,再回来跟村委说。村委可以代为询问协调。另外要进城的话尽快,过阵子就一律要路票了。」江苹补充着。
「这里是村党部,不会有人进来抓妳的,妳等等吧。我去拿水跟窝窝头给妳。」阿重安慰着那个名叫阿玲的妇人,仿佛有些愉快得向外走去。
他想着,活人离婚也毫无困难,那月香的户籍一定也很快有着落了。前几天村里终于又过逝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等这件事情办完,他再提醒江支书看这个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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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江苹,那个阿玲的丈夫,叫甚么土方的,对着我闹了好几次了,每次我一出村口要回去聂家村巡视就跟上来,说是要妳把他老婆找回来。」Sam伸手夹菜随意闲聊着,却是手肘故意顶着身旁张倩半圆的乳房上下移动。
「阿好离婚文件拿走隔天,他就来过村委一次被我要刘全打发出去,怎么讲不听?还特别找你?」江苹皱眉回答着,她当时已经考虑要不要做些什么,但毕竟阿玲已经离开,就只有口头警告罢了。这可是沙溪村范围事务,自己亦是依法处理,这个土方居然还去找了隔壁村支书。
「欸,他叫我好好教教老婆。听说上次阿玲要离婚,他们打断三根大棍子?」Sam边说边带着笑意,等着看Jessica 爆炸。
果然,江苹筷子往桌上一摔,说道:「教老婆?昱容下午他再找你,你直接把他人领回来村委!我看是我要教教他们了!还当真是旧社会的遗毒,阴魂不散!」
「妳打算怎么做?我们支书找个理由,要拘留人两天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要怎么让他们听话?难不成妳真要把他打成反革命份子了?」Sam也不喜欢村民多事,毕竟他们违规的事项也不少,如果管不住怕迟早有麻烦。更何况这离婚还只是秉公处理。
「真是吃饱了太闲!那下次万一去上报我们私留口粮怎么办?大家就准备饿死算了!我是哪里没替他们想了?打断三根大棍子是不是?昱容你对男人有没有兴趣?还是我要不要拿棍子捅捅他?」阿重当时都已经跟江苹说了,她对这种欺善怕恶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但她也不是暴徒,打成旧社会反革命份子自然理由十足,但弄不好怕麻烦就是枪毙,真上报了她也干涉不了。
别的不打紧,听到口粮的问题,倒是整桌的人都擡头了,这第一季的土豆收成不错,江苹要大家私留,赶快续种第二季等秋收时再上报,这大家都知道。
「我家附近几户,才在说这土豆泥总算管饱,这江支书妳们才第一年上任,别又马上调走。」刘全忍不住接话了,不是说他不喜欢女人听话,但他下意识觉得支书跟女人没什么关系。拿棍子捅人....嗯....整个餐桌的人知道。
「欸!他皮糙肉厚,一脸蒙逼,江苹这我可没兴趣。我已经很“辛苦”了,王书记还来了电报,说下个月想来我们村里巡视。这活妳交给别人做吧!但是该赶快让他们安静。」Sam带着弦外之音的回答,但言下之意也是同意了江苹的惩罚方式。
「三根大棍子....那张书文你也试试吧!给他三个人吧!我?到时候看心情吧!我是没兴趣,但要不要让他不要再在女人该听男人话这话题上打转,又另一回事了!总要让他知道支书就是支书、共产党法律就是法律,不分男女!」她想着还是自己也真拿棍子揍他一顿?这以暴制暴的方式,会不会太粗糙了点?
「蛤?我?支书要我干嘛?苹姐妳不要生气,喝汤。」张书文没认真听,但他害怕江苹生气的样子,偶尔的阴晴不定自己已经很难招架了。
「书文你没干过男人吧?那等着过几天试试吧!你们三个轮流试!感觉一下到底是什么感觉!教女人是不是?我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说出去被三个男人强暴了!指不定还没有打断三根大棍子痛呢!」江苹稍微平息了怒气,开始对着桌上有些故意调笑得说。
「嗯....我试试!」张书文脸又红了起来,好在这桌上大家全都对床第之事了然于心。他想起之前学校的斗争,总觉得这新社会一片混乱没什么道理,他现在只想江苹喜欢自己就够了。
「你们都说痛过,这我前戏还是都做了十足十。那就去试试,直接上男人的反应到底是怎么样吧!我跟陈支书都想观赏观赏。月香妳们也是吧!」江苹转头开始询问桌上的女人。
「呵,也是,让她们看看吧,我在床上真的有怜香惜玉的,上次小黄不过是吓吓妳们,江支书是一片苦心。更何况这打女人本来就该惩罚,还放任全家一起罪加一等。只是这年节上报了又过头,也只有我们自己来了。」Sam看着桌上的女人们,果然个个只是低头吃饭。欺负女人受惩罚她们当然赞同,但又觉得这两位支书作风奇特可怕,自然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但求自己生活平安也就是了!
到底还是李欣勉强接了句话:「现在是能离婚的。以后说不定我也想进城里。」反正她们三个也不可能嫁陈支书,总是要有些打算。
「捅男人阿.....小刘你觉得怎么样?」阿重忍不住开口询问起另个男性的意见。毕竟已经被指派命令了,也只能开始心理调适的准备。
「嗯!试试!不行就....转头看看她们,应该就行了吧?」刘全擡头看向桌上的女人,反正是支书的吩咐他照办就是了。实话他觉得这村委里的生活蛮有趣的,吃得饱又没什么不敢讲、床上也没什么不能做的,女人如果自愿这陈支书、江支书都还不吃醋不阻拦!简直刷新了他这乡下农人的三观。
「嗯!先这样吧,大家吃饭。对了,月香跟阿重等等吃饱留下,我跟你们商量一下月香的问题怎么处理。」江苹喝着汤斯理慢条说着,要让人信服真只靠暴力是没用的。
那个土方是太没眼色了拿着女性身份争吵不休,她才会这样处理,不然这些男人有样学样还得了,她这个女支书可不想叫不动人。也难怪旧中国会给共产党机会制造对立跟斗争,这些旧势力旧思想不是没有他们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地方,下了命令也不听,整天只想照着陋习行事。
「苹姐.....」张书文又开始紧张得出声。
「书文你先洗完澡回房,我知道你今晚还要跟我睡,我跟他们是讨论正事!羞羞脸喔。」江苹也不生气,用手刮着张书文细致的脸颊。
「嗯!」张书文红着脸又继续低头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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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江青、毛泽东都离过好几次婚。
注2:比台湾/国民党的离婚法律先进很多,谢谢。台湾至今离婚需十大理由或需双方同意。所以当初很多台商去中国包小三不离婚,他们当地是很不能接受的,这我也认同是台湾的错/落后。
中共1931年的苏维埃婚姻条例比1950年代的婚姻法更好,简单明了。1950年代就可以明显看到政府机构有涉入干涉、扩大权力(调解?人家离婚你调解个屁?增加公务员不相干工作!)的嫌疑,一直给不愿离婚方/政府单位人员卢小机会。这就中国传统问题/手段,连学俄国都学不好,苏维埃应该是俄国?
「我看过文章说东德/东欧女性觉得统一/解放前女性地位更高、平等更好。(西欧天主教影响还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