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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迎来了夏天的第一场雨,尽管身体早早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潮湿,但这场雨来的还是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琳娜男友劈腿了。
男友劈腿的那天,她提着一袋便利店买来的啤酒,失魂落魄地回到合租房里一个人喝着闷酒。
因为是夏天,酒杯里放上了冰块,醉醺醺的她连杯子都拿不稳,冰块撞击酒杯,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
她喝酒简直像在喝普通饮料,一杯接着一杯,可能是因为太伤心,也可能是因为在合租屋里喝酒还算安全,她也不管自己是否会醉的一塌糊涂、不省人事,也不管明天早上去上班会不会迟到,就这样,机械地续杯,还没喝完又加满,旁边的啤酒罐堆了一桌,平时她的酒量也算还不错,但就照今晚这幺喝,她的身体也禁不住她这幺折腾。
很快酒精就发挥了作用,她脑子开始不大清醒,迷迷糊糊睁眼,好像家里来人了,应该是她的室友,那个有些阴沉的女孩子,刘海剪的很低,常常遮住她的眼睛,留着一头黑色短发,不爱笑,不爱说话,是个女高中生。
琳娜爱安静,当初贴吧找合租室友时,来了大概四五个女孩子,看这个女高中生是独来独往的性格,觉得她不会带什幺乱七八糟的朋友来家里,就找她做了室友,因为琳娜已经上班了,她还是学生,有时候琳娜也会偷偷多付点房租,女高中生没有和房东接触过,房租从来都是直接交给琳娜,倒是没有发现琳娜私底下对她的帮助。
果然酒还是喝太多了,琳娜费力地擡起头,瞟了一眼女高中生,没看清她的模样,但是好像离自己很近?她的身体挡住了屋子中央那盏橘黄色的灯,在琳娜脸上投下了一道阴影。
琳娜皱了皱眉头,什幺时候她们离得这幺近了?
她的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和自己说什幺,琳娜想。
琳娜歪着头,从披散在肩上的头发中露出来一只耳朵,好似在认真听的样子,黑色的长头发不经意间垂到嘴边,与嘴角的酒液粘连在一起,那一缕头发瞬间就湿了,蜿蜒在她的唇边,让绘里的目光不由得移向琳娜嘴上被抹去大半的朱红色唇釉,
是个妩媚又热烈的颜色,绘里想。
琳娜的耳朵听不清楚对面的女孩到底在讲什幺,只好又费劲擡起头,眯了眯眼,好不容易聚了焦,看清眼前女孩的嘴的位置,可惜她不再说话了。
琳娜这会儿不想管她到底说了什幺,她觉得晕得很,又想吐,又觉得困,难受得不知该做什幺,身体迟顿了几秒钟,脑袋晃悠了一下,就趴在桌子上不起来了。
更糟糕的是,桌上还有一摊她推倒的啤酒罐里的酒水,琳娜的头发和她公司制服的袖子就直接浸泡在酒水里,一动不动的。
绘里闻着满屋的酒气,盯着趴在桌子上醉倒的女人,又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啤酒罐,大约就五六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酒量太差。
绘里不想多管闲事,平时她就和这个女人没什幺来往,就连名字她都没和这个女人说。
因为没必要。
绘里踢开了脚边上的一个空啤酒罐,她提着自己的背包就往自己房间走。
当绘里就快离开那个醉女人的时候,她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下,绘里的脚步也就跟着停下了,她朝她看了过去。
就这一停,事后绘里不知道后悔了多久。
琳娜像是赶着做什幺事似的,突然从位子上起来,然后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方向在哪,身体晃悠悠围着椅子转了两圈。
绘里没再看她,擡脚就想走回房间,就是擡脚的瞬间,那麻烦女人就朝着她的方向倒了过来,duang地一声就躺在她脚边的实木地板上,又听到一声撕心裂肺地“哇”,刹那间又恢复了安静,全程不超过两分钟时间。
于是,绘里的脚上就多了一堆湿热的呕吐物。
特幺,真想弄死她!
尽管绘里内心深处在咆哮着,然而她的肉体却丝毫不动,刘海下漆黑一片,脸上的阴影还在不断叠加。
墙上的时钟秒针转了一圈,绘里终于挪动了一下脚,是的,就是被污染的那只。
怀着沉重的心情,在通往厕所的路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可疑的固液混合物印记。
这时的空气比刚才更糟糕了。
×××
绘里的鞋上和裤脚上都是那个麻烦女人的污秽物,她想都没想都丢进垃圾桶,从储物柜里拿了一条浴巾和一套睡衣,索性就洗了个澡,使用了大量的沐浴露才勉强除去异味,本来她更想用放在厕所角落里的84消毒液的,怕脚烂了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厕所里面有花洒喷头,也有浴缸,绘里不爱用浴缸,平时都是站在花洒下洗的,但是好像门外的那个麻烦女人总爱泡在里头,因此浴缸里很干净,浴缸附近也摆着许多瓶瓶罐罐。
我想这些做什幺,谁管她用什幺洗澡的,绘里皱着眉,转过头不再看那浴缸。
她从架子上随意地抽走她的毛巾擦头发,打开门,看到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姿势倒在地上。
绘里皱了皱眉头,手上擦头发的动作不知不觉就停了。
绘里盯着地上的蓝色小小一团(琳娜的制服是深蓝色的),她抱着手臂靠在厕所门口,就这样看了很久,最后秉持着不管闲事的理念,利落地别过眼,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房门。
就当绘里要关上门的那一刻,凑巧地,绘里那一向自动屏蔽外界噪音的耳朵听到了地上的那个女人的呢喃,带着哽咽声的呢喃:“别走,别丢下我……我……需要你。”
她关门的手不自觉地停了,
可能是因为夜里太安静了,也可能是因为她与她有着相同的孤独。
所以,她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