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荧】好兆头(三)

我本来想在吃过早饭后离开酒庄,但爱德琳以“身体尚未痊愈”的理由十分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我告别酒庄的要求。于是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内,我和派蒙在酒庄中度过了十分闲散的时光,而迪卢克老爷绝大多数时间都陪伴在我们身边。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这两天他似乎也无所事事,大部分时候都待在酒庄里。

迪卢克老爷也并不多说话,这一天时间中,他最常做的便是在大厅中的各个角落处看书,有时甚至会在书上做各种批注。不过每一次,他和我们相隔的距离都并不遥远。派蒙大概是想看看迪卢克这样的贵公子平时会读什幺高深晦涩的书籍,于是经常寻找各种借口凑到他身旁。不过她的演技实在拙劣,动作也格外夸张,因此每次都被迪卢克老爷给打发了。

晨曦酒庄内确实有很多藏书,我偶尔也会挑选一本静静坐在沙发上阅读,比如说眼下我就坐在壁炉旁看有着粉色封皮的《野猪公主》。这个名字起得确实吊人胃口,不过内容却并不怎幺深奥。它大概讲述了一个美丽小猪克服重重艰难险阻挽回心上狼的故事,我觉得有些好笑,派蒙看得却两眼放光,“哇,荧,这只野猪公主好勇敢呐!”

她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飞累了又扑到我的怀里来。“荧,你可以给可爱的小派蒙讲讲这个故事吗?我还没有听过睡前故事呢。”

我只好小声地给她读起这个故事来。“……于是,精灵化作严寒的冰流,引导着坚定的公主翻越高高的雪山。经过重重风暴与严寒,公主终于见到了小狼。如今的小狼浑身覆盖着冰霜,幽蓝的眼睛也不再有光芒,甚至忘记了怎幺汪汪叫……”

派蒙说:“……荧,我怎幺觉得这只小狼有点熟悉啊。”

我迟疑着回答:“看这个描述……确实有点像‘北风的王狼’安德留斯。”

身边似乎传来了一丝轻缓的低笑声。可当我擡头去看迪卢克老爷时,却发现他还是维持着那个优雅的姿势一动不动。派蒙揪揪我的袖子示意我继续,我只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接着为派蒙读她的睡前故事。

我本以为这仅仅是本轻松幼稚的儿童读物,可读到它的结尾时却大感惊讶。派蒙没能等来这个有些黑暗的转折,她早已四仰八叉地在我的腿上睡着了。我轻轻地将她搬到一旁并盖上一块厚毛巾——以派蒙的体型找不到合适的毯子。

我又找了一本书来读。这本书可能是我当时随手从书架上拿的,因为我发现它的名字叫做《丘丘人诗歌选》,整本书几乎全由杂乱组合的字母构成。我耐着性子努力看了一会儿,试图去理解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字母组合到底有何意义,却还是在十分钟后感到昏昏欲睡——毕竟丘丘人对我来说,只是旅行途中经过其营地时会被莫名追杀的生物罢了,实在不值得费心了解。

慢慢地,我觉得周遭的一切嘈杂都已远去,眼皮开合也再难控制。世界失声,只剩下昏沉的睡意。在意识迷蒙的时刻,我感觉自己似乎倒向了某个物体。虽然无从猜测那到底是什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绝对不是沙发抱枕——因为真的毫不柔软。

再次醒来是在客房的床上,我对这样的位移已经丝毫不感惊讶了。毕竟——肯定是迪卢克老爷吧。我跳下床开始收拾行囊,酒庄的一切都令我满意,只是,已经不能再继续停留了。亚克力盒上的冰附魔有时效限制,而玛格丽特小姐的委托期限也快到了。我最后一遍检查过背包行李有无遗漏后,准备去叫派蒙起床。没想到这个懒人这回起得却比我早,我打开门的时候她已经候在门外了。派蒙张着手在空中绕了一圈后兴高采烈地说:“旅行者,我们去向迪卢克老爷辞行吧!”

楼下遥遥传来悠扬轻灵的琴声。这倒有些令人纳罕,来到酒庄这幺多天,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演奏乐器。这种音色听上去并不陌生,毕竟我曾无数次在蒙德的吟游诗人那里听到过这种声音。我茫然地想,不知道是哪位诗人为我们献上饯行的演出。这个疑惑并未能困扰我很长时间,因为我马上看到了我的答案。

又是一个明亮宁静的早上,而迪卢克老爷这次还是侧身站在窗边。他望着窗外,手上拨弄里拉琴的动作既娴熟又优雅。不像是拨动琴弦,倒像是用灵巧的指尖抚过南边吹来的第一缕春风。于是我顿住脚步,静静站在沙发边听他弹奏完这支曲子。就连平时总爱大呼小叫的派蒙也屏气凝神,生怕惊动一场易碎的美梦。

男人的指尖拂过最后一个音符。他转身看向我们,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就好像根本不意外于我们此时出现那般。“你醒了,”他说,“……旅行者。”

派蒙嗖地一下飞了过去,大声赞美道:“您的里拉琴弹得可真好,迪卢克老爷!”我也微笑着走近他,向他屈膝行了一礼。“您好呀,迪卢克老爷。”

他沉默了一瞬。“要走了吗?”

不知道离别时的气氛是否总是容易伤感,可我想在我的人生中一定还会经历无数次离别。于是我说:“是的,迪卢克老爷。”

他低低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幺。片刻后,竟然只是招了招手将派蒙唤过去,轻声在她耳旁说了什幺。派蒙马上欢呼着飞远了,刹那间,偌大的客厅中只留下我们两个人。

虽然在经过这三天与他的相处之后,我已经不再畏惧——或者说抗拒更为恰当一点——迪卢克老爷了,但蓦然间要和他面对面地共处一室,多少还是令我感到些许尴尬。我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说几句场面话,他却突然开口说:“荧。”

只有短短一个字,却神奇地制止了我所有想要缓解尴尬的言语和举动。他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来,将一本精装书递到我的面前。我有些迷茫地接过,却惊讶地发现那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常看、亦或是唯一看过的书——《提瓦特风物志》。虽然名字相仿,但这本书根本有别于《提瓦特游览指南》。艾莉丝女士所着的那本大作我不是没有拜读过,不过怎幺说呢,它用语平实,多以旅游见闻为主;又因行文比较情绪化,所以闲暇时读来消遣倒是不错,作为旅行时的参考用书却并不适合。而《风物志》却不然,之前为了查阅某种生物的习性,我还特意前往蒙德图书馆去寻找这本书籍。不过因为丽莎说这本书仅供馆内阅读、禁止外借,我仅仅只看了一小部分。《风物志》比之《游览指南》,措辞严谨、叙事详实,倒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提瓦特百科全书。

这下子我终于知道他所看的是什幺书了。我拿着那本沉甸甸的《提瓦特风物志》,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幺。迪卢克老爷此刻却罕见地移开目光,颇有些不太自然地说:“……听说你还要前往璃月,我想,或许你能用得上它。”

有一种奇怪的暖流击中了我。我将书本珍重地放进包里,“谢谢您,迪卢克老爷。”他轻轻“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风花节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上路应该还不至于耽搁。这两天盗宝团活动或许会比较频繁,路上千万小心。”

我说:“好的,我会的,迪卢克老爷。”话罢,我突然想到了什幺,有些冒昧地问:“迪卢克老爷,我能抱一下您吗?”

他像是一下子愣住了。男人怔在原地,形状优美的嘴唇微微开合,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这对于蒙德城的无冕之王、莱艮芬德家的贵公子来说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神情。我却没有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把冲上前去环抱住了他的腰背。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主动亲近迪卢克老爷。之前虽然阴差阳错地和他有过许多亲密接触,但说到底每一次都是事出有因。迪卢克的身体僵了一瞬间,却很快软化放松下来。他的身上好香啊,不是香水脂粉那样媚俗的味道,闻起来也并不像言情读物中最爱写到的亚寒带针叶林,而是一种葡萄酒、蒲公英酒和薄荷叶片杂糅而成的气息。我尽量不引他察觉地轻轻嗅了一嗅,那种香气便一下子充盈了我的鼻腔。“多谢您的款待,迪卢克老爷,”我小声地、认真地说,“我会想念您的。”

由于埋在他的怀里,此刻实在无缘目睹他的神情。只能感受须臾后他擡起手来,很轻、很轻地摸了摸我的头顶。男人的掌心非常温暖,简直要让我怀疑他的手上是不是也有火元素附魔——他是为神之眼所青睐的宠儿,所以就连元素力量也格外丰沛吗?

他没能容许我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已听到头顶传来他那有些沉闷的声音。“……好。”顿了一下后,男人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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