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剑心难守

寇仲懊恼道:“为防李唐或窦建德突袭虎牢,小弟与落雁嫂子商量后,驻兵两万于汴州、中牟、陈留三城。子陵修为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淡泊,就留在彭城。我昨日才到虎牢,准备与阀主商量如何对付敌人。”

独孤峰由衷赞道:“纵观当代,任何超卓的统帅,即使是李密、李世民、杜伏威之辈,其作战方式总是有迹可寻。例如李密爱使诈用伏;李世民则是软硬兼施,擅于把握形势,以守为攻;杜伏威的江淮军来去如风,以战养战。可是小仲的作战方式却全无成法,彷如天马行空,教人全无方法测度,既集众家之长,又别出枢机,胆大包天得叫人吃惊兼叫绝,‘寇仲’二字必可名垂千古!”

寇仲老脸微红,连忙摆手谦虚。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虎牢关下,城上城前的守军一见元越泽与祝玉妍母女,同时震臂高呼,爆出一阵喝采叫好的声音,响彻云霄,欢呼声潮水般起伏,气氛像火一般炽热沸腾。

元越泽三人以挥手和笑容回报视他们为神仙的兵士们,五人随后被恭敬请入将军府。

坐定后,五人开始将起各自经历。

洛阳方面并无多大变化,只是人口在不断增加着,扩建亦在同步进行。

同样的情况在梁都、彭城也发生着,三城总人口已近百五十万。

寇仲荡平江南,如今只剩拥兵过五十万的萧铣仍据巴陵不出。

自李世民大军行动后,洛阳周边已爆发不下二十场中小规模的冲突,双方各有损失。

独孤峰二人听到元越泽曾只身陷入过万金狼军的包围中,最后虽逃了出来,却虚脱至吐血昏迷,不禁心生恶寒,更加坚决了好好训练中原骑兵,日后除去这些野蛮凶残之人的想法。

再听到元越泽提起窦建德,独孤峰眼中又闪过不屑的神色,寇仲开口道:“他上个月又派人送信来,信中言及我们两方到底谁上谁下,又隐晦指出欲与少帅军合作谋天下的建议,唉,他真是死心不息。”

独孤峰拍案怒道:“最近民间有个说法:谁能得到小仲这兵法大家的全力支持,天下就是谁的囊中之物。哼!传谣言者不是李世民就是窦建德,摆明欲把小仲推到风口浪尖,削弱分化我们。”

元越泽大笑着拍上寇仲肩膀,赞道:“这话绝没半分夸大,小仲绝对当得起,相比起来我觉得自己逊色太多了。”

寇仲苦笑道:“人人都说元大哥和祝嫂子已是半个大地游仙,你这若叫逊色的话,小弟哪还有脸活在世上!”

接着叹道:“窦建德本是个不错的人,有情有义,待人宽厚,还善于纳谏,可惜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才变成对权位名利这样恋栈。”

单美仙浅笑道:“窦建德虽有很多优点,但他生性多疑,爱信谗言,以至难辨是非。比如年许前被他处死的大将王伏宝,只因勇冠三军,功绩在诸将之上,结果遭到诸将的忌妒,便说其谋反,窦建德不问清楚便将王伏宝杀死;再比如纳言宋正本因直谏而被窦建德听信谗言杀死。小仲要记住,世间永远也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就像你大哥所说那样,在军事方面,他确实不如你。所以不是窦建德变了,而是在不需要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继续隐藏时,露出了本来面目。”

寇仲一呆,默默点头。

独孤峰道:“贤婿可有路过黎阳?”

元越泽摇头道:“我们一路走的都是野外,出乐寿外再没接近过任何城市。”

独孤峰点头道:“被窦建德派来守黎阳的是原来的瀛州刺史王琮,此人旧隋时任河间郡丞,闻炀帝被杀,派使者请降,率官吏素服面缚至窦建德前,当时有窦建德部下说‘琮拒我久,杀伤甚众,计穷方出,今请烹之。’窦建德则认为王琮是义士,并于当日封王琮为瀛州刺史。河北郡县闻后,都争相归附于窦建德。”

元越泽若有所思地道:“岳父是想说此人因感恩而对窦建德忠心不二,同时窦建德在乐寿酒席间对我所说的先夺怀州、河阳都是假话?”

独孤峰微笑点头,一直未开过口的祝玉妍提起李建成暗中拜访萧铣和魔门至尊决战之事。

寇仲道:“李建成拜访萧铣一事我们也有耳闻,长江的控制权几乎都在我们的人手上,祝嫂子既同时说起这两件事,我突然想到李唐会否在婠大姐与石邪王决战当日出兵长江呢?只要准备充足,依靠李唐的强力水军,半天时间就可将夷陵控制住……”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长身而起,来回踱步地自言自语道:“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们随后更可沿运河而上,当阳、远安,我的娘!甚至可以一口气将竟陵夺下,直接威胁北面的汉南和飞马牧场!”

元越泽几人面色凝重,显然寇仲的说法并非毫无道理:李唐欲攻克洛阳,必先断襄阳,陷襄阳始能进退自若。

汉南位于襄阳东南,汉水南岸,要攻下襄阳,汉甫、南阳这些襄阳以北的水道大城,汉南实乃必争之地;飞马牧场是洛阳的最强力补给站,各种物资军备连年运往洛阳支持高强度的消耗,虽城墙坚固,守卫森严,工具齐全,不会在短时间内被攻克,可一旦被围,亦可对洛阳造成极大危害。

寇仲又道:“莫非李唐还会招降朱粲这种恶人?”

几人同时给了他赞许的一眼。

若寇仲刚刚的预测是真的,那么李唐一定不会放弃从武当、均阳、阴城、谷城这一线原本属于朱粲的地盘暗中安排水军配合南路的水军进逼襄阳,来个上下合击。

如此一来,襄阳危矣!

而此计划若想成功,关键是必须得到朱粲的同意,所以寇仲才有了刚才这一句。

元越泽起身道:“岳父已说冲突大都发生在洛阳周围,相对来说,襄阳等地守军要少上一些,所以我们必须在计划一番,绝不能忽略任何一个细节,虎牢就交给你们了,我立刻回洛阳。”

入夜没多久,元越泽已回到洛阳,先与诸女亲热一番后,匆匆赶到城主府。

任媚媚正与张出尘在闲谈,见到元越泽突然回来,立即扑了过来,元越泽对二人问好两句,随二人向府后走去,任媚媚说沈落雁正在与一众大将谋臣们开非正规的军事会议。

元越泽敲门而入,宽敞的房间内站有三十多人,除宋师道、虚行之、麻常外,其中一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除了墙上挂着的一副副大地图外,房间内几乎再没其他装饰。

一袭暗金滚边素白劲装的沈落雁美眸闪过一道妩媚神光,立即迎了过来。

其他人则都带着崇敬的神色注视元越泽,显然他塞外之行中做的那些事早被这些人知道,一道道目光让他大感不自然。

被沈落雁的娇嫩滑腻小手牵到众人面前,互相介绍。

元越泽这才知道那些陌生面孔原来都是被派往守护洛阳周边各大城池将领的心腹手下,际此战争随时可能发生的时刻,主将当然不便离开。

简单客套一番,元越泽一一回礼后,众人围上中央的一台大桌子。

元越泽这才发觉屋内摆放着是数张大小不同的桌子,中央这太是最大的,每台桌上都有一个以陶土制成的模型,描绘的都是中原各大重要城市的地形。

仔细看了一眼中央大桌上的立体地形图,只见模型栩栩如生,洛阳附近的山川形势、道路城镇罗列分明,绝非一般军事地图可比,玲珑浮凸,使人一目了然。

元越泽笑道:“这是否鲁师制作的?”

宋师道点头道:“这些模型三月末才完成,鲁师的手妙绝天下,省去不少解说的工夫。”

沈落雁心情大好,笑靥如花地道:“夫君这样急着赶来,是否有重要发现?”

元越泽忙将寇仲的猜测说出,屋内立即静了下来,人人都在等沈落雁的指使。

沈落雁瞟了一眼宋师道,优美的唇线飘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道:“李建成莫非真当我洛阳无人?此事就交由二哥做可好?”

宋师道依军礼接受命令。

军事会议继续进行,元越泽听得头大,开始看起其他城市的立体地形图,每座城池的图前均写着守将的姓名。

看过后,他大概明白到洛阳军力的分布。

军事方面,沈落雁改革前朝官制,设元帅、军师、十位大将军、数十位将军、偏将、裨将,沈落雁暂时代为元帅,虚行之文武双全,既为洛阳有实无名的丞相,又为军队的军师。

将领职责分配上,龙骧大将军杨公卿与安远大将军麻常同率四万混合兵种守新安至慈涧关乎洛阳之战成败最关键的一线、虎翼大将军张镇周率两万五千混合兵种守寿安至柳泉驿一线、骁战大将军单雄信率两万五千混合兵种守伊阕至龙门山一线、武烈大将军程知节守金墉、征东大将军独孤峰率两万人守虎牢关。

前四人是最早投诚元越泽的,最得重用。

程知节则在李密被破后投奔沈落雁,也被重用。

独孤峰与元越泽的关系自然也不必多说。

但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能力,只因洛阳军纪中只重能力,有能力者必被提拔。

征南大将军段达守回洛、征西大将军邴元真守洛口,另外两位大将军车骑大将军宣永和征北大将军宋师道则被沈落雁留在身边,伺机再派出,只看今日沈落雁随意派出宋师道的样子,当知这巾帼英雌擅长谋定后动,智慧和本事确非等闲男儿可比。

其他城市方面,詹功显守偃师、高自明守缑氏、王隆守巩县、郭善才守荥阳、魏陆守管城、薛德音守郑州、崔弘丹守新郑、孟孝文守临汝、张童儿守襄城、郭什柱守鲁山、王德仁守颍阳、杨汪守南阳。

这批人大都是瓦岗寨旧部或是王世充据洛阳时的外姓不得志将领,经过元越泽家中“免费和氏璧”们的奇力贯体,他们脱胎换骨,感激的同时又对沈落雁、虚行之一众首脑的才能心悦诚服,立誓效忠。

守襄阳的依旧是钱独关,不过他只是个傀儡,受宋玉致相邀,暗中北上的宋鲁才是真正主话人。

至于大河以北原属洛阳的城池,早经沈落雁与虚行之商议后选择战略性放弃。

最令人叫绝的是在过去的八个月中,鲁妙子派出一众亲传弟子,暗中助洛阳周围几大要城各挖出一条里许的地道,出口所在地极为隐秘,这地道不但可出奇兵,在临危时刻还可用来保存实力撤退,不怕围城。

军事会议后,众人分别散去。

元越泽亲自下厨,慰劳了沈落雁等操劳在洛阳的诸女,最后才记起独孤凤没出现,经过卫贞贞提醒,他才想起李秀宁来,忙又忙活一番,端着一盘饭菜往后院李秀宁的住处走去。

敲门后,未等屋内出声回答,元越泽推门而入。

屋内很干净,却有一股浓重的药味,腰板挺直的李秀宁削瘦得吓人,她只着一身单薄的素白中衣,深陷的眼眶中泛着红肿,脸色苍白得没有半丝人气,神色平静地望向窗外,予人阴森恐怖的感觉,有点像艳鬼幽魂,独孤凤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念故事给她听。

看清进来的人影后,独孤凤一声欢呼,扔掉书本扑了过来。

李秀宁则是娇躯剧颤,空洞的双眼恢复一点清明,紧紧盯着元越泽,神情复杂古怪至无人能懂。

元越泽什么也不说,微笑着来到桌前,放好饭菜,一手揽一个,先来了一通热吻,独孤凤热烈的反应着,李秀宁依旧是那副麻木模样。

独孤凤看来是憋坏了,一边大吃大嚼,一边口齿不清地问这问那。

元越泽边为她擦拭嘴角的油渍,边逐一回答她的问题。

李秀宁被元越泽搂着,从未动过一下。

吃饱喝足,独孤凤满足地拍了拍小肚子,起身独自去了。

只余元越泽二人。

元越泽的脸容有若不含丝毫人世情绪的岩石雕像,深邃的目光紧盯李秀宁,李秀宁轻垂眼睑,默默凝望桌上茶杯。

房间内虽灯火明亮,却静得出奇,如同鬼域。

这一刻,就连元越泽都把握不到半分她内心活动。

二人不知静对了多久,敲门声响,卫贞贞的声音轻柔地传入二人耳内道:“时间不早了,请夫君回避,我要为秀宁清理身子。”

元越泽失笑道:“贞贞说得哪里话来?还是让元某人侍候你俩入浴吧!”

垂首的李秀宁娇躯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卫贞贞推门大嗔道:“还不出去,有人在净念禅院等着见你!”

元越泽无奈起身,回到洛阳时,师妃暄已第一时间赶到静念禅院,而元越泽跑完这就要跑那,到现在还未能将五彩石交到玲珑娇手上。

玄门两大圣地之一的净念禅院位于洛阳城南的一座山上,气象森肃宁静。

这尚是元越泽首次踏足这里。

男装打扮的师妃暄迎着夜色盈盈俏立在禅院的山门入口刻有“净念禅院”的牌坊下,只将纤丽玲珑的侧面身影对着山下台阶,柔和的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线条柔美动人之极,整个人好似与夜色星空融为一体,衣袂飘飞的凝望悬在半空的月亮,飘逸如仙。

师妃暄缓缓转身,完美的俏脸上平静如常,深邃澄明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审视拾阶而上的元越泽。

从元越泽的角度看上去,她的玉容像嵌进了壮丽的星空,恬淡宁恬,圣洁出尘。

目光交缠间,元越泽已来来到师妃暄身旁,师妃暄微微一笑,轻柔地道:“明日妃暄就要返回师门,听说公子从未踏入禅院半步,故冒昧邀请。”

元越泽客气一句,二人穿越牌坊,继续拾级登阶,长而陡峭的石阶直延至山顶,令人有登天升赴“彼岸”的感觉。

二人经历过元神交流后,精神上自然而然产生一种相互融合却又分别独立的怪异特性,有时不用多说一句话,已可大概把握到对方的心理,他们心头一片平静,缓步前行中纵目欣赏四周峰峦奇秀、林木茂密的山景。

大规模的佛塔和钟楼已从林木间隐约透出来,佛塔大部份以大青石砌成,结构复杂,八角九层,四面辟门,塔身的雕刻绚丽异常,四周的卷门上怖满了龙、虎、佛、菩萨、力士、伎乐、飞天等宗教物事,神采飞扬,栩栩如生。

塔刹却是铁制的,有铁链八条分别拉往塔顶八角。

下五层的级阶设于塔内,由第五层开始,却沿塔身外檐盘旋到顶层,这种怖局在佛塔建筑中实属罕见。

尤其那高大华丽的铁刹,俊秀挺拔,突出于山林之上,宛如刺破青天。

看得元越泽都心声赞叹,净念禅院处处均不依常规,却有自成一格的气派,建筑的装饰布置虽然极尽华美,却仍能予人一种简朴归真的感觉,就像一位盛装的美女,虽是华衣丽服,但由于不施脂粉,故可保持着丽质天生的自然美。

师妃暄似是有感而发地仰首叹道:“看!今晚的星空多么深邃美丽,每当妃暄看着茫茫夜空,都会感到生命不该有任何限制的,无论人的想得多么玄妙,比起星空的玄妙仍是小巫与大巫之别。妃暄终于知道公子为何这般喜欢凝望星空了。”

元越泽大笑道:“什么名留青史,流芳百世。千古与宇宙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顿了一顿,皱眉道:“妃暄心有矛盾,何不说来听听?”

师妃暄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轻柔地道:“修行人在开始时就要发四弘愿誓:无量法门誓愿学,无量烦恼誓愿除,无量众生誓愿度,佛道无上誓愿成。唉!”

元越泽双目射出异样的光采,牢牢瞧着师妃暄,沉声道:“妃暄这句话是有感而发,若我猜得不错,你定是与了空大师说明了我的事情,结果却令你很失望。”

师妃暄没有丝毫的意外,轻轻点头。

元越泽继续道:“偏见是由一些表象或虚假的信息结合而生,十分容易变成执念却不被抱有偏见的人本身所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根源就在于此。只因世间太多道理没有一个硬性的标准,比如你我均感到星空壮阔迷人,很多人却是不屑,玄门人大都对我抱有严重的偏见,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你也不必苦恼,我自有解决办法。”

说话间,石阶已尽,二人抵达第二重山门。

门上方额书有“入者有缘”四字,两边则镌刻对联:“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师妃暄看着这讽刺味道十足的对联,心中一时混乱异常,元越泽的声音又传入她的耳内道:“无色不应执有心,有心不应执无色。妃暄是否介意说出了空大师如何反驳你的?”

师妃暄没有开口,许久后,才垂首道:“对于李唐的内部矛盾,了空禅主只说‘天下的统一与和平,岂是一蹴可就的容易事,秦王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二人经过一座金碧辉煌的铜殿后,在师妃暄引领下左转进入一条两旁植有竹树,古意盎然的石板道,两旁僧舍掩映在竹材之间,朴素简单,别具一种深幽致远、平和宁静的气氛。

元越泽心忖了空应该还会说我以邪法迷惑你之类的话吧!

师妃暄虽保持着一贯的恬静平和,情绪却与周围的氛围完全相反,她的内心不可遏止地卷起一阵可怕的风暴,尚有破绽的剑心通明在此时出现前所未有的迷惘,再也分不清谁是谁非,孰对孰错,只想远离这纷乱喧嚣的尘世,再不回来。

二人再没说过一句话,石路到了尽头后,师妃暄引领着他左转右拐,送至山门口后挥手告别。

回到家时,元越泽先去看了一番李秀宁,她躺在床上,眼见元越泽进来时,空灵的双目恢复了少许生机,仿佛自言自语地轻轻道:“秀宁曾对你下毒,为何还要救我?”

她的语调异常地平静,平静得连元越泽这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人都心生惧意,这种恐惧来自于李秀宁的自暴自弃,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她心中的矛盾凄怨,悲苦懊恼和茫然失落。

元越泽柔声道:“你若承认一句你李秀宁是发自内心想害我,我立刻就能给你一个痛快。”

他的语气和内容形成极强烈的对比。

李秀宁坐了起来,呼吸开始急促,擡起早已盈溢泪光的秀眸,一闪一闪的盯着他,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丝健康的红晕,闭上美目,任两行清泪从眼帘流落玉颊,语气却平静至异乎寻常地道:“大王兄三人真的要以家族惨变,骨肉相残的方式才能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吗?”

元越泽无奈道:“旧隋四大世阀的公主中,只有你平阳公主在大是大非面前才最冷静,看问题更是透彻,我只答你‘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以了吗?”

李秀宁露出骇然神色,显然她脆弱的神经接受不了元越泽直接的回答,娇躯不停地颤抖中热泪泉涌,无力地向前倒入他怀内,红唇无助地一张一翕,发不出半分声响。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失去思考能力,好似堕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或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魇中一般可怕。

元越泽探手按着她有如刀削的香肩,一手摩挲着她的长发,感到她的血肉在他怀内抖颤,仿佛要融进他的身躯乃至灵魂中一般,无限的怜爱、同情和关怀,凑到她晶莹的小耳旁轻声道:“以你的三位兄长性格与所选的道路,注定只有一人能活到最后,你该很明白这一点。”

埋首在他淮里的李秀宁娇躯剧颤,愈哭愈厉害,直是一发不可收拾,似要把心中悲苦全部释泄出来。

元越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又叹道:“很早以前,我就可以为一己私欲而要了秀宁的身子,然后继续坚持自己的原则和理想,与李唐作对。那样我的收获最多,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比眼下难过痛心数倍的人还不是你?我元越泽虽非正人君子,也做不出这等自私自利,有寐良心的事。所以两者弊时取其轻,天下大定前,你对我越冷淡越好。”

李秀宁闻言,挣扎坐直娇躯,擡起红肿的美眸瞧向元越泽,探出苍白的玉手抚上他的脸颊,泪珠依旧不住淌流,美目深注地道:“李秀宁已死,现在坐在公子面前的只是个受你恩惠,从地府救回来的人。”

元越泽爱怜地轻抚她的嫩滑脸蛋,叹道:“平阳公主已死,李家亦不会被灭族,好好睡吧!”

李秀宁连月来一直被独孤凤开导,闻言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竟真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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