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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柴粤每天都接送仇一,剩余的时间就去健身房打工和琴行,休息的时间就去尚晋家照看他。

尚晋越来越不好了。

他的脸瘦得脱了像,颧骨高高的凸起,太阳穴和脸颊深深的陷进去,像是一具骷髅;连他下床上厕所时走路都剧烈的摇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刮倒,需要柴粤架着他才能勉强行动。

柴粤看见他昏睡的样子,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尚晋的一举一动都能刺红他的眼眶——他原先茂密的卷发,如今也脱落的所剩无几,每每从枕头上翻动,都能看到粘在枕套上密密麻麻的头发。

尚晋明明就在他跟前,可为什幺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好像就在一点点的消逝。

柴粤摇摇头,努力地把停止不住的联想甩出脑袋,可是当他想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引领他走出困境的导师,那个高大的背影,舞台上肆意张扬的表演,沉浸在音乐里的神情和在他手下打出的富有感染力的beat,再看见床上奄奄一息的他,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

仇一课间跑到小卖部想要买点东西吃,但是目光却逗留在置物架上的香烟上。

“我要……那个白色的…红塔山。”仇一略带扭捏地说。

小卖店老板是个老头,他正看着破旧笔记本电脑里的烂俗肥皂剧,头都没擡地拿出一包扔在玻璃柜上,“九块钱。”

仇一从那块带有“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香烟”字样的贴纸上拿过了那包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顺手拿走柜台上一个打火机,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故作坦然的走出去。

趁着午间休息,她跑到校门口一个隐蔽的胡同里,环顾四周无人之后,撕开了那包烟,学着柴粤那样击打着烟盒的另一端,用嘴巴叼住一根,吸燃。

浓烈的烟草味顺着她的口腔滑到气管里摩擦着喉咙上是强烈的摩擦感,仇一瞬间被呛得咳嗽起来,“怎幺会有人喜欢吸这玩意儿啊……”,随即是一阵眩晕感涌上脑袋,她赶紧扶住墙防止摔倒,扔掉了那半根烟往学校里走去。

桌子上是高高的教科书练习册,还有厚达五厘米的试卷,上面慢慢的字迹和猩红的批改痕迹;仇一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适合学习善于学习的人,她也从来不是勇敢的人,面对挫折她第一反应从来都是逃避和转移注意;比如她看到卷子和试题上的错题,从来都是去更正自己会的而不是研究那些自己压根不懂的。

“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仇一仰头看着发黄的天花板,身边的气压让她窒息;像是黑暗中抓住眼前那道微弱的光,又像是垂死者在氧气的资助下对未来的畅想;“快了,快了……我就快要毕业了……。”

“上次见面都没有好好的介绍一下,我只剩妈妈了,柴粤也没有家了……。”

“我来组成我们自己的小家,好不好?柴粤”

仇一抹掉了眼角挂的眼泪,揉了一把脸,将情绪尽数咽下,翻阅起来桌子上猩红一片的试卷。

她的人生遇到的失望太多太多,或许曾经的苦楚未曾随着时间淡化,但愿未来能如风沙一般抚平她的伤疤。

她爱柴粤,她也爱着这个世界,只不过她的爱是最廉价的;即便她用尽全力去享受生活,但是生活没有因为她而慈悲,她还是那个活在过去,活在阴影里哭泣着不公的辰砂罢了。看不清,也无处回头,过去她可能还会产生疑惑,产生恨意,但是时间久了,她已经忘记了这种不甘是从何而起的,也没有力气去追溯源头。

“可能是我活该吧。”伤害化作刀剜去心头肉,即使是风吹过都会痛的程度。

小时候寄人篱下,日常生活要看人脸色,只要稍微有冒犯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和没完没了发阴阳怪气,根本没有资格和别的孩子一样放声哭喊和赖在父母怀里撒娇;她永远客气地站在姥姥姥爷和他们儿子儿媳孙子的阴影下,在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的边界,作为一个外人,一个旁观者,窥探别人的幸福;自己的家庭支离破碎,如果回到那边,等待着她的是地域般的折磨。

如今她马上成人,马上又要面临被整个世界无限鼓吹的时刻——高考。老师教育了她知识,却从未交给她面对迷茫的时候如何缓解焦虑,如何在复杂的社会上调整心态,如何甩掉负担和痛苦勇往直前,如何自愈残缺的记忆和梦想。

她恨透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恨透了被束缚的一生;即便现在有重要的人陪在身边,是他让只懂得「0」和「1」的她懂得了爱的意义,但她依然不愿意成为他的附庸,不愿成为他的吊车尾,不愿成为一个离开别人就会死的废物;正是因为她爱他,才想要和他一起,携手并进下去。今后的日子里,我们俩一起组成爱。

仇一想着想着眼泪就要落下来,她胡乱揉了揉眼睛,拿起桌面的美工刀对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划一下;伴随着尖锐的痛感,温热的血液立马涌了出来。

她闭上眼睛,日子好多痛苦,便把痛当做甘饴食之入腹,这样以来,便可以幸福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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