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做卦

何来做卦

公冶寂无每隔几日便会下山摆出卦摊,山野间虽有菌菇野菜香摆餐桌,但米面调味却还是要下市集采买。

妺女去到布庄换银两时,他便坐在摊上,少不了有见他出尘俊朗的有缘人前来卜卦。

银两赚够,妺女未归,他心念稍动,掐指顾自为自己——为他们算起卦来。

公冶寂无很害怕妺女的眼泪,甚至于有时他会觉得,她夜里如坠星般的泪水并非单因快活。诚然,他也想着若不是妺女倚靠着自己,也不会时而展露脆弱神情——于是他开始卜卦,卜二人的缘。

是好是坏,公冶寂无都会一并收下。妺女同师妹黎苏苏是不一样的,她对自己如此情真意切,自己也会倾尽万难,留在她身边。

——即便他什幺缘也没能卜出。

也是,他不过是个东拼西凑出来的傀儡,哪有什幺缘分可言。

于是他这般想着,妺女便袅袅走来,挎着一篮食材与杂物,问着他怎幺了。

公冶寂无不敢说,只收了摊子要与妺女回山上绣坊。可这回下山虽挂着换物采买的名义,实则也是为了让他打听些宗门世间之事,妺女挎着他,却将路往更热闹的方向走。

再怎幺繁华之地,也会有贫苦人家;再如何热闹场所,也会有人愿意停步施以好意。

公冶寂无又看见那泥人,但今非昔比,他心中的动荡已然平静许多,只因为六殿下已经不是塑造他的全部,此时的公冶寂无有极大一部分,是因妺女而笑,因妺女而叹。

但妺女却停留在那泥人摊上,摊主对她说,买个泥人的钱,就能多施几碗粥。

摊子对面便是施粥的地方,一碗碗热粥、一声声感谢。公冶寂无对妺女的驻足并不意外,只从腰间掏出银两,向她说:“喜欢便买一个吧,家中空空荡荡,多摆几个泥人也是好看的。”

妺女闻言,却放下手中那五百年前人物的泥偶,转头的一瞬间,便将始终为公冶寂无疑惑惆怅的伤感变为笑容:“你不说过,一模一样的泥人有一个就够了吗?”她伸手捻过银两,递给摊主,只叫他尽数换做粥食救济百姓。随后才再同他说:“更何况家中有你,已经足够好看了。”

公冶寂无被说得面色稍红,两缕须发随微风在脸上抚动着,又因妺女不再留恋的离开而飘到耳侧——妺女又侧头看向再无发缕遮掩的侧颜,没头没尾地又感叹一句:“你还是这般善良……”

“……为何这幺说?”

“当初……”公冶寂无听得她话语稍顿,她的鬓发倒是微遮着眼,叫公冶直恨自己不善言语,又不能讨得妺女心欢,他们之间总有未坦白的事情,阻隔着彼此心意相通。但他也只能等着妺女说:“当初不过一面之缘,寂无便将琉璃灯留给我,不是心善又是什幺呢?”

他想起妺女来前那一卦。

修行之人,自然要庇佑凡人;但那盏琉璃灯,那张避妖符——公冶寂无摇了摇头,他道:“是与你的缘。”

妺女顿下脚步,侧身与他对面相望,她好似又要落泪,满满地盛着对他的喜欢。有时公冶寂无也会想,自己这副模样这副躯壳,怎会引得妺女这般垂怜?要他说,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也难配得上她。可此时她却向他微笑,为他担忧,更是露出了……自艾般的笑容。

公冶寂无看不懂,可他却太怜惜了。拥住妺女时,好似已经有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自己心湖,如珠璀璨也如巨石翻腾,他抱紧了妺女,在一瞬间也怕着世间唯一当他是他的人离他而去:“我们定是有缘的吧,妺女。”

四手相拥、交颈而泣。

妺女在他耳边轻轻嗯应:“妺女此生何幸,能与……能与寂无,有如此缘分。”

公冶寂无好似在她的呼吸与体温中错过了某个字眼,但无碍、无碍,只要她在身边,纵然一切都假,卦象既无,他与她,也是真真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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