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三月多春雨,今日寅时起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停,直到辰时方才停歇。
我与沈月约好了今日去郊外跑马,刚换上骑装准备出门,就看见绿萝那小丫鬟急匆匆的跑来。
“小姐,门房那边说少爷今日还未出府,你现下恐怕是出不去了!”
她口中的少爷就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少年太傅,我的同胞哥哥许谨言。他自幼天资聪颖又勤勉好学,十四岁时写了一篇震惊满朝的策论,之后便被天子选为太子伴读。
许谨言只比太子年长一岁,但太子却对他很是倚重,几乎事事与之商议。许谨言也一直竭尽所能的辅佐他,替他招贤纳士,铲除异己。
今年凛冬时,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国丧二十七日后,太子登基。他登基的第一件事是大赦天下,第二件事就是封了许谨言为太傅。
这道旨意引得满朝哗然,有人说他无功绩,有人说他太年轻,毕竟十九岁的太傅,自建国数百年来是从未有过的。
可皇帝力排众议,不仅封了他为太傅,还将军事政务大权交与他掌管,给予了他十分的信任。
许谨言自皇帝登基的这一个月来便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我已有十几日未曾见过他了。
这些日子没他的管束,我几乎日日出门。昨个去城西踏春游船,今个去城东看戏听曲,明个又与人饮酒对诗。虽日日玩乐,却也没甚意思,几日下来累得我人都瘦了一圈。
既然今日他在家,那我定是要爽约了。我对绿萝道:“那今日还真不好再出去了。你去平昌伯府替我同沈小姐赔个罪,就说我改日请她吃酒。”
于是绿萝打着绿伞迈入雨中,我也回屋脱了骑装换上了常服。
平时许谨言在家时大半时间都是待在书房的,今日也不例外。我推开了书房的门,只见他正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旁边还堆积了几摞册子。这还真是日理万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当了这个皇帝。
我倚在门边瞧了他半晌,他似是毫无所觉,更不曾施予我半个眼神。站了片刻我便觉得有些腿软,我轻咳两声提醒他,他却依旧充耳不闻。
他这视若无睹的态度令我有些着脑,我径直走过去握住了他持笔的手。笔尖顿住,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出一个黑点。
他擡头瞥了我一眼,问道:“今日怎幺还没出门呢?不是约了人去骑马?”他声音虽平常,但语气里却满是嘲讽,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摸了摸耳垂,嗫嚅着开口。“哥哥在家我怎会出去。”
他笑了笑,挑眉道:“噢?那是我碍着你了?那我现在就搬出去可好?”
他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吓得我差点跪地求饶,我急忙低头认错,“哥哥,我知错了!”
“外面真有那幺好玩?好玩到每日都要出去?”
我弱弱解释道:“也不是很好玩,只是你总不在家,我一个人待在府上觉得很无趣。”
没人回答我的话,书房陷入寂静。我偷偷擡眼看他,发现他正低眸沉思,不知在想些甚幺。
十几日不见,我发现他又好看了几分。虽依旧是那张令人着迷的脸,可气质却完全不同了。他身上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如今已多了几分沉稳的气息。
他突然擡眸直视我的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盯了我快半刻钟了,你在看什幺?”
被抓包真的很尴尬,不过我素来脸皮厚,狡辩道:“你没看我怎幺知道我在看你?”
他没接这无聊的话茬,转而道:“你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是少出去抛头露面。”
我有些疑惑,“哥哥之前难道没听过外头的传言?”
他眉间微蹙,问道:“什幺传言?”
我了然,许谨言素来不问俗事,口舌是非从不入耳,又岂会听信这些市井之言。
我语气轻松道:“不知便罢了,反正哥哥只需知晓我无意嫁人即可。”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温和道:“你不必在意旁人怎幺说,旁人并不了解你,所以他们的评价并不公允。”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我只觉心中一暖,鼻头酸涩。
我故作镇定的问他:“那哥哥了解我吗?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他淡淡一笑,回道:“幼时乖巧如猫,只如今却像只野猫......”
我有些不悦,打断了他:“那哥哥还喜欢我吗?”
他点点头,没说话。
我又问:“是那种喜欢?”
他直言:“兄长对妹妹的喜欢。”
我有些失落,抿了抿嘴却还是没开口。我转身出了书房,走前还替他将门掩上了。
世人皆传翰林家长子出生时霞光满天,说他是灵童转世,他亦不负众望,长大后果真成了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他样貌出众,品性高洁,才华横溢,还是个惊世之才。众人把各种完美的词汇拿来形容他,可我却是这块美玉上唯一的瑕疵。
我叫许诗诗,比许谨言小三岁,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我除了长相上与他有几分相似外,其余均是一点也不搭边。外人皆说我傲慢无礼,狠毒跋扈。对于这些的评价我毫不在意,因为他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事实上我还是个离经叛道,不顾人伦,爱慕自己哥哥的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