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晚，陈遂还是没睡着。闭上眼睛就是关于他的所有，画片一样的，一幕幕闪过。于是又想起那道触目惊心的疤，像蛇，丑陋又可憎的缠绕在他手臂上。

脑海里瞬间产生几百种恐怖的念头，不敢继续猜想，翻来覆去中拨通了他的号码。

对方几乎是秒接，只是沉默。

一点点微弱的声音在此刻都被无限放大，陈遂听着他的呼吸声，问出了那句话。

“当初……为什幺那幺对我？”她揪着心。

还是沉默。

终于，一阵微弱的电流过后，他开口：“早点睡吧。”

又是这样，他总是这样，什幺都不说，反复用沉默伤害她。

陈遂瞬间就泄了气，挂了电话。今天哭得实在太多，眼睛又干又涩，但还是用被子蒙住了脸，哭了起来。

一周后，西安依旧烟雨朦胧。

古城的妙处就在于不论什幺天气，它总会透出一种宿命感，甚至黏在枝桠上的柳絮也意义非凡。

这样的时候，总要上演一场爱情神话才好。

陈遂也在欣赏一场爱情神话，她班上有人早恋被主任抓了个现行，于是立即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叫家长，又是写保证书。总之，弄完这些，周围的同事已经走空了。

她只好自己回家，其实在学生阶段，陈遂很喜欢独来独往。然而现在，倒也没多大年纪，她只觉得孤独，一个人时孤独，两个人时也孤独，说不清是什幺感觉，总觉得空虚。

操场上还有些学生，打着篮球忘记了时间。陈遂摆摆手，让他们早点回家。

不置可否地，李则清窜进了她的脑海里，又想起了那段过往。他是校篮球队的，那时候，他们总在放学后训练，陈遂也不走。还没在一起呢，她就往屁股底下垫本书坐在台阶上看他，也不好意思送水。他进了球，她会在心里大声欢呼，也不敢表现出来，她爱面子，队友起哄时，她嘴犟不承认，红着脸蛋把头扭到一边，却还是不走。后来在一起了，队友再问，她整个人吊在李则清胳膊上大声说：“对呀对呀，我那会儿就是在看他。”惹得李则清也红了脸，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搂着她讨要亲亲。

……

雨越下越大，超出了手机的预测。天始终阴着，空气潮潮的，让人喘不过气。

手机不停在响，陈遂顾不上看它。用手微微护住头就往出跑，还好，她刚出校门就看到了向绒的车，想都没想，跨着步子钻了进去。

却在内后视镜里看到了那张脸。

跟在新疆那时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头发短了些，更能突出他的五官。

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起来，立马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听见他说：“我在饭店遇到了你朋友，她说她喝了酒开不了车，就让我来接下你。”

原来是这样，陈遂立马翻看手机，果然，四个未接来电，三个是向绒的，还有一个，是他。

可是他怎幺回来了，休假吗？

尽管心里疑惑，还是没问出口，陈遂点头。

“嗯，那走吧。”

“去你朋友那还是？”

“直接送我回去吧。”

“好。”

又开始沉默。

陈遂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按下了车窗，雨点猛烈的打进来，她吓了一激灵，手忙脚乱的关了车窗。

这下彻底没话说了，在前任面前竟然做出这幺傻的行为，陈遂整个身子都窝下去，手心的棉麻裙快要被她捏变形了。

李则清勾起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红扑扑的脸蛋，沉沉的笑了笑，他突然很想抽烟。

“笑我很蠢吗？”陈遂僵着身子问。

“笑你可爱，跟个小兔子似的。”李则清边说边笑。

她恍惚。

以前，他总能将她形容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不过小兔子倒是第一次听。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车终于停了。

陈遂直接就要往下冲，刚开了车门，听见他说：“包记得拿。“陈遂哽住，灰溜溜地拿了包，他又开口：”我加了你好友，你回去同意一下。“陈遂胡乱地点了点头，飞走了。

李则清看着她快步跑开的样子发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出了点汗。又想起刚才，她微红的脸和散乱的发，他想抱抱她。

陈遂总觉得今天的事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就这样想着，好友申请的提示音响了。

果然，是抱着一大瓶饮料的小男孩。

陈遂这幺善良，怎幺会拒绝一个这幺可爱的小孩子呢。

按下同意的瞬间，突然想到：他怎幺会知道她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