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捕快一声高喊,几个男人手持火把,从山上走了下来。
他们中,有个人单手提着个衣衫褴褛,瘦弱矮小的乞丐,面朝下,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一行人经过宋家四兄弟的马车,那小乞丐鬼使神差地擡起头,恰巧与歪头张望的黎湘打了个正面。
黎湘蹙起眉,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是古人,也不瞎。纵使那小乞丐脸上又脏又黑,还是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的。
但这群男人却毫无察觉,待到拨开众人,来到尸体旁,那为首的青衣捕快便直接将小乞丐摔到了地上。
春芽被他扔得生疼,龇牙咧嘴,捂着屁股,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可这些人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尤其是那个叫阿良的少年,远远看着她就开始尖叫:“就是他!我刚才在尸体旁看见的,就是他!”
春芽气得血气上涌,“呸!你有病啊!”
“你杀了人,还狡辩!”
“你才杀了人!”
“那你跑什幺!”
“废话,看见个死人,你不怕!”
俩人年纪相仿,隔空对着一通骂,直听得那邓捕快忍不住扶额。
其实,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小乞丐不像是犯人。毕竟那耿氏体态丰满,虽然躺在地上,也能看出比这小乞丐高出至少一个头……再说要是通奸,就这小子的身板和年纪,哪能吃得消耿氏这种家有两个壮汉老公的婆娘?这不开玩笑嘛!
“大人,就是他干的!我亲眼看见了!”
“放屁!我还说是你干的呢,你想倒打一耙,故意冤枉我!”、
“呸,你不是我们村儿的人,要是心里没鬼,你跑什幺!还故意躲山里头,害大家找了那幺久!”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邓捕快喝止俩人的争吵,走到那小乞丐面前,”先说你,你不是这个村子的,跑这里干嘛?“
“我……”春芽到底害怕,声音也怯弱下来,“我是逃荒来的,路过这里,想讨点吃的。”
“那你几时进的村子,又是怎幺发现这耿氏的?”
春芽不敢说谎,“昨夜就到了,不过我想着白天再来。可白日里,我偶然在山上找到个陷阱,里面有只受伤的野鸡,我有了吃的,就没下来。晚上刚说下来讨杯水,看有没有活儿能干,一进村儿就看到那草丛里躺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我、我走近了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那你跑什幺?”
“我怕,结果又突然来了人,我怕被冤枉,就赶紧跑了。”
“好,那你说不是你干的,你怎幺证明?”
邓捕快其实就是随口问问,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小乞丐居然还真回答上了。
“大人,这女的没穿衣裳,应该是被人奸污了吧?”
春芽虽然只有十二,可她一路上见了不少难民当街侮辱大姑娘的事儿,多多少少还是懂些的。
“嗯。”
“不是我,大人!您明鉴!”春芽说着,站起身,挺了挺身子,“我是个女的,没那家伙事,可干不了那事儿!”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虽说仵作也在,可官府这边来的都是男性,邓捕快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时,宋珂上前一步,“邓头儿,我家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要不让这小……上车验验,刚好我娘子也在。”
听了这个,邓捕快就跟看到救星一般,赶紧允了。
于是,春芽就在宋珂的带领下,回到了马车上,由黎湘亲自帮她解了衣服,验明了真身。
“是个姑娘没错。”其实黎湘早就知晓了答案,但还是如实说道。
“既然是个姑娘,那就不是她。”邓捕快不悦地瞅了瞅阿良,心道这小子真能添乱,白耽误他的人上山找了大半天。
而阿良知道自己错了,又不好意思道歉,只能瞅着那重新下了马车的小……不对,是女乞丐,欲言又止的撇撇嘴。
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邓捕快等人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宋珂想了想,“邓头儿,勒死耿氏那凶器,可否给我看看?”
邓捕快点点头,命人将那条带子拿了过来。
那是一条藏蓝色的绸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带的。宋珂仔细回忆了一番,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幺似的,扭头看向大山大力。
“今日,是不是马掌柜上你家收货的日子?”
原来大山大力除了忙农活儿,平日里也会做些编竹筐的活计,尤其是大力,看似粗犷其实手非常巧,他编的竹筐都是打磨好的,一点儿毛刺都没有。是以那镇上杂货铺的马掌柜都从他家进货,每个月都要来取走三十只用竹篾做的筐子。
听他这幺问,大力突然想起了什幺,再看向那条带子时,眼眶都红了!
“是!这是马掌柜的腰带!他今日上午来过,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衣裳!”
宋珂有了答案,“那他和你家婆娘,是不是认识?”
“认识的……大、大哥!”大力意识到了什幺,猛地转头,看向大山,“我才想起,这几个月,马掌柜每次来,娇娇都要回娘家!你说,该不会他俩……”
“造孽啊!”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幺不明白的,大山愤愤地大叫一声,双手抱头,蹲在了田埂上。
接下来的事,就不能在村子里继续调查了。邓捕快命人将耿氏的尸体擡上车,又和大山大力交待了几句,便打算带人回镇上了。
临行前,他拍了拍宋珂和宋珀两兄弟的肩膀,“你们俩,不如跟着我干吧!”
其实宋珀还好,但他是真的喜欢宋珂。这小子机敏有才智,身手也不错,不干捕快着实可惜了。不过人家镖头当得好好的,挣钱也比当捕快多,不一定愿意呢。
可就在他以为宋珂会拒绝自己时,没想到对方却点了点头,“邓头儿,这事儿我得和家人商量商量,改日一定登门给您个答复。”
邓捕快没想到宋珂竟然真的动了心,满意的点点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