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温醒来时,先看到了床帐。是自己喜欢的青色。然后听到了刘四的声音。
“公子,你醒啦!老爷夫人在外间呢。”说着,刘四就要出去叫人。
周温连忙支起身子想拦,但是刘四动作太快,已经出去了。不多时,周温的父母先后进来,刘四跟在后面。
周温的父亲刚刚调任平县做县令,新皇即位,查抄了不少贪官污吏。上一任县令贪了不少银子,在县城中更是有多处田宅,这些宅子被官家赐给新上任的官员,周家住的正是其中一处。宅子位置有些偏,但胜在清静,平县不大,到哪里也不至于多远,所以倒也方便。
周温本应同父母一并到达平县,但他在路上染了风寒,父亲上任又不能耽误,到了平县也需要母亲打理,于是他让父母先行,自己在当地养了半个月的病,痊愈后才动身。
周温的母亲谢珍风风火火的,抢在父亲前面一屁股坐在了周温床上,周温的父亲周峰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刘四垂首立在一边。
谢珍先拉住他的手,再试了试周温额头的温度。
“都叫你不要心疼钱,先把病养好了,妥帖了再动身,路上也不要急,雇个牛车慢慢地走,你不听,非要走山路,还险些喂了熊,刘四都跟我说了,”她说着,瞪了一眼刘四,“不过你向来有本事,有主意,想必刘四也拦不住你,这下好了,直接病倒在山上,叫人背下山来,一路伺候着,你可舒坦了,睡了一路,什幺也不操心。”一口气说完,也不见谢珍喘气的,还翻了个白眼。
周温知道母亲没有真的生气,笑吟吟地告罪:“孩儿不孝,尽耍些小聪明,让父母担忧,真是该打。”
谢珍又是一个白眼,撒开周温的手,抱着胳膊说:“你主意正,只知道说该打该打,下次一丁点都不会改,就知道自己扛着事,还是叫人担心。”说到这处,竟是眼圈有些红了。
周峰与周温见了,不禁有些慌张,各自探身向前,一个嘴里说着:“夫人。”一个嘴里说着:“母亲。”
但是还没等这两个姓周的说什幺,谢珍就抹了把鼻子,说:“哎呀,不提这个了,总之,你这小子没事就好。”又拉住周温的手,还在他脑门狠狠点了一下。
周峰父子二人松了口气,又坐回去了。
周温突然回神,开口道:“母亲,不知刘四同你说了没有,那救下儿子的薛姑娘——”
“哎呀说了说了,都把我给听腻了,刘四可真是崇拜那薛姑娘,说的神乎其神,一口一个薛大侠,什幺三箭射死一头熊,突然从天而降,背着人一路跑不带喘气的,又会医术,儿子,那薛大侠,可真有这幺神吗。”
周温知道母亲最喜欢江湖侠士,一定是她让刘四细细地讲,看她现在眼睛发光,就知道她一定很是好奇。但是听母亲的意思,难道薛姑娘不在此处吗。
“母亲,薛姑娘不在此处?”
“哎呀,这不是废话嘛,如果她在,我定是忙着答谢人家呢,谁会围着你转来转去的,刘四说那薛姑娘真是侠义心肠,把你这个小子送到地方之后,嘿!”谢珍说到激动处,竟是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人家走了,就留了一张方子,还有一瓶药,真是行善不留名!”
“留了一瓶药?”
“是啊,刘四说她给你喂了几粒,我也拿给胡大夫看了,他说这瓶药大善,就是治你的,他还说这张方子很有玄机,放在外面,能卖上不少银子呢,薛姑娘竟然直接写给我们了,真是个大善人。”
谢珍一张嘴叭叭叭说了一堆,可见还未见到薛姑娘,已经为她折服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周峰开口了:“我已经让人去平县里买卖野味药材的地方打听了,想来她是老山中的猎户,应当会下山交易猎物和药材,没准她来过平县。”
老山是平县附近的一处山脉,当地人都叫老山,里面崇山峻岭,不但有飞禽走兽,还有许多珍稀药材。时常有猎户下山交易,还有人能直接联系到猎户,雇他们打猎。
周温听罢,点了点头:“多谢父亲。”他呼了一口气,有些困扰,薛姑娘这一走,可真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而且他听母亲的意思,难道是在自己昏迷之后,薛姑娘把他一路背下山的吗。周温不禁有些羞窘。
“对啊,这都什幺时候了,买卖野味药材的地方就那几个,上午派出去的人,这都下午了,也该回来了。”谢珍说道。
周温听到现在已经下午了,有些惊叹自己竟然昏睡了这幺久,从在山上昏迷,直到现在,自己只迷迷糊糊醒了几次,现在才真的清醒过来。
正说着,一个小厮走进来:“老爷,夫人,少爷。”
此人是周武,跟着周峰的,上午的时候就是派他去打听薛十三。
“快来,可打听到薛姑娘了?”谢珍兴奋地问。
“未曾打听到人,想来是没来过平县,或者不是常客,掌柜的没记住。认识猎户的也没见过打猎的年轻姑娘。”
周温听罢,陷入了沉思。
此时周武又说:“但是小的打听到了几个打猎的村子,和几个经常来平县的猎户,公子是在平县东北边碰上了薛姑娘,想来薛姑娘可能住在东北边的村子里。”
周峰说:“甚好,这两日遣人去那几个村子里打听,薛姑娘救了季儿,于周家有大恩,我们断不是知恩不报之徒。”
他顿了顿,又说:“季儿先好好休养,这件事让你母亲来做,不必操心。”
谢珍连忙跟着说:“是啊是啊,薛姑娘就让母亲来打听。胡大夫号完脉,说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还是要好好休养几日,这次毕竟是受了惊吓,又一路奔波,休息不好,还是要养养。还有薛姑娘的那瓶药,她在方子上写了,每日一粒,连吃十日,胡大夫说最好也照吃。”说着,谢珍掏出一瓶药递给周温。
周温接过,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问:“母亲,那张药方呢。”
“在胡大夫那,我给你要来,胡大夫说要好好研究一番,真是的,这个老滑头,竟是不还了。”
周温淡淡一笑:“多谢母亲。”
“好了,我跟你父亲也走了,你这两天好好休养,别带着刘四胡闹,刘四,你也不许纵着他。”
“是,夫人。”刘四笑着答了。
周温也笑了。
“好了,不用下床送我,我跟你父亲走了。”谢珍说完,挥挥手出了房门。
周峰对周温说了一句:“没事就好,这几日好好休养。”也出去了,周武跟在二人身后,行了一个礼,后退两步,转身出去。
等他们都出去后,刘四才凑到周温床边,说:“公子,你可吓死刘四了。”
周温说:“让你受累了。”
“这小的哪里当得起,小的一路上没注意到公子,是大大的不是,您不怪小的就好。”
“我哪里会怪你。”周温顿了顿,说:“我在山上昏迷之后,真的是薛姑娘将我……背下山的?”
“是啊。”刘四点点头,“有什幺不对吗。”
“没什幺,就是有些……惭愧了,一路让薛姑娘照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听到刘四的话,周温有些尴尬。
刘四睁大眼睛,看周温这副样子,不禁将心里话说出口了:“小的还是第一次看公子这副表情呢。”
周温有些奇怪:“何种表情?”
“就是有些尴尬羞窘的表情啊,往日都是淡淡的,游刃有余的样子。”刘四有些懊恼,但是公子问了,他就得讲。
“休要取笑我。”周温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