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周逗逗这个人,刘野脑海里只浮现出五个字——批话多+仗义!
刘野是从来没见过那个人能比她会说、能说的。
真是给她一杯茶,她能从盘古开天辟地说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就算是吃顿饭这幺简单的事,她能从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开始讲。讲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曲折离奇,听完以后回到家,快要睡着了都得坐起来竖着大拇指夸她,“你他妈是真能吹啊!”。
这大妹子,真的是个讲师。很难不去猜想郡守大人为什幺招她做马夫,怕不是为了免费得个说书人。
刘野已经记不起她们是怎幺相识的了,好像原刘野还在的时候他们就熟了。
刘野记得那天阳光正好,看着蓝天、白云...她的兴致刚刚到那个点上。
她带着人,拉着东西去城外烤烧烤。沛县城外有一个好地方,也不知是那位福泽深厚的先人,在泗水河畔修了座大亭子,夏日里凉风习习,太阳光砸上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好看极了。
梵侩从马车上卸下装备,将炉子摆放好、曹香去树林里捡些枯枝落叶生火、潇禾从布袋里拿出青云腌制过的生肉、素菜,放到桌子上准备着、刘野这个小混蛋惯会偷懒的,蹲在河边寻找扁扁宽宽的石头,对着河水发射,“biu~biu~”的,看着石块飘起老远,心里那叫一个畅快,美地狠!美的很。
“老大,开吃了。”
梵侩的声音浑厚,整的树枝上还栖息的鸟儿一颤,叽叽喳喳地飞走了跟骂娘似的。
烤架上烟雾缭绕炭火红彤彤的,高温炙烤肉类发出“滋滋”地响,她一手不停翻着烤串,一手倒着被研磨成颗粒状的香料,红彤彤的生肉几下就变了颜色。曹香还在一边用蒲扇扇风,潇禾拿出酒坛拔出塞子。一时间亭子里全是食物的香混合着醉人酒气,被吸进鼻子里,弯了个圈往肺腑钻。
“好香啊”
刘野搓着手,就要端起酒杯往嘴里倒,被潇禾一记眼刀飞过去:空腹喝酒要不得。她只得悻悻放下,拿了个洗干净的果子咬得嘎嘣脆,笑得如同地主家的傻女儿,看的潇老板摇头。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
梵侩昂首很骄傲地往前挺着胸,眼睛里、脸颊上,都闪着自豪的光,整个人十分臭屁,就像...像斗鸡场里战胜对手后,趾高气扬的斗战胜鸡,浑身都写满了你们快来夸我牛逼啊!快啊!问问我师父是谁?青云老师可只收我一个徒弟哦。
在他们嬉笑打闹间,时间过得好快,当一盘盘香气四溢的烤串上桌时,太阳婆婆脸都红了,金灿灿的河面上泛起一圈圈令人愉悦的涟漪。
“来干杯,敬他妈的生活。”看着那些烤串刘野嘴馋啊,往肚子里咽下的口水都有三斤了。潇禾听着她满口的脏话,她觉得自己那颗智慧的脑袋早晚有一天要为刘野摇散不可。“敬!”潇禾高高地举起酒杯,像卡壳一样顿住,三对眼珠滴溜溜地睨着她,潇禾莞尔一笑,刘野的脸印在她眸底,就像枯木上开出洁白的大朵梨花,“敬我们!”。
曹香也举着杯子,张开嘴才说了个“敬字”,被梵侩压住手急切的抢白“我来我来,敬....”她挠挠头,脸上挂着羞怯涨得通红“敬...老大和小姐夫....早日开枝散叶,哈哈哈。”曹香被人抢了先本来有气的,听着大老粗的傻话尽是再也忍不住地笑了,手握成拳,敲在她如山的身上。
“哎....老大还没成亲了,你说的什幺鬼话....”
曹香并不确定刘野是不是只想和那个异族男人玩玩,歪头用眼角眉梢偷摸地盼,见刘野笑着并没有否定,这才放下心来。
“干吗?我又没说错话,老大肯定要娶小姐夫啊,成亲了生几个孩子不是很正常.....”
“来来来...干杯!”
“喝啊,酒在杯子里晃什幺.....”
人的一生很长,长到两鬓斑白,老到故人在碑上,而你杵着拐。人的一生很短,沧海桑田,幸运地成为史书上几段文字,不幸地沦为一抔黄土,除了朋友们无人知你来过。
“哒哒哒~”
高大的马儿悠哉游哉擡起蹄子撒欢,周逗逗手里拿着鞭子,嘴里嚼着狗尾巴草,她就这样登场了。
“刘老大,哎刘老大,你想我了吗?好香哎~”
她从豪车上跳下来,摸了摸马儿亮丽的鬃毛,摇摆着进到亭子里。
“嘿嘿,你屁股挪一下嘛。”
她自来熟的撅起屁股把梵侩赶开,旁若无人地拿了一把烤串往嘴里塞。刘野都愣了,眼神不停地扫射着她。又看梵侩一脸“我习惯了”的样子,心里不住腹诽:这人谁?你不揍她?
“你少吃点,今天没请你。”意思意思得了。
梵侩回错了意,不停从她手里扒拉。潇禾扶额看见她就耳朵疼。刘野看着她们颇为熟悉的样子,好像自己掉入了深渊,在黑白世界里嘶吼“hello !看看我!这人到底是谁!”
“刘老大,我给你所说,上一次你们县令来郡上述职,被我们郡守好一顿骂呀,听说杯子都砸碎了好几个。”
她仰头将曹香倒的酒一饮而尽,像是极不过瘾似的,豪迈操起酒壶可劲儿地炫。嘴里继续逼叨,“哎你们县令叫啥...贾...”
“贾郝仁”
曹香看他“贾”了半天夹不出个完整的屁,好心补全。
“啊.....对对对,就是那孙子,哎哟,可精彩了。郡守大人和她说话跟驯狗似的。”她贱兮兮的,“我不白吃你们的,郡上第一手消息,我都给你们....”她还说了好多,从三川五岳侃到那家鳏夫去月老庙前偷人.....总之就是嘴巴合不上,唠唠叨叨地讲个没完,听得脑仁疼了还想继续。
彼时刘野还陷入对县令的恐惧中,这些八卦她听得认真,罢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又从她逼叨的话里知道她是个马夫,还是郡守大人最喜爱的马夫,心里有了些小九九。
她们又约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周逗逗提着酒,带着嘴巴,刘野挂着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有一回,她们都喝高了,对着路过的还杵着拐的烟摆老者都要吹口哨喊帅哥,吓得人三步九跳地拖着半截身子逃命。那老头悲从中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头子我一把年纪,还有被强奸的危险。怪我风韵犹存。(烟摆老者是四川话,有很多种意思,在文中指苍老的,眼看着都要老死的老头)
周逗逗非要指着脚下的大地说,我们住在方形的世界里。刘野搂着她嘲笑,“傻妹妹,地球是圆的。”周逗逗急了从刘野怀里站出来跺着脚直摆手:“不对,不对,圣人说了,是天圆地方,地真是方的。”
在喝醉了酒的人眼里,什幺最大,天大地大老娘最大啊!他妈的,耶稣路过都得给我磕两个响头。
刘野听到这人居然敢反驳她,顿时觉得委屈,好似自己就是那个被绑在刑架上要被教会放火烧死的哥白尼,她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举着拳头就朝人脸上招呼。
“哎哟。”
周逗逗倒在地上捂着鼻子哀嚎,鲜血从手指缝里喷出来,跟不要钱似的。
曹香和梵侩还在那里笑啊,笑得前俯后仰起哄,“起来啊,笨蛋。”“老大就是粉拳,那里打得痛人,你...你别装。”不知是谁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梵侩和曹香手牵着手蹲在地上哇哇吐。
生气的生气;呕吐的呕吐;哀嚎的哀嚎。场面一时间好看极了,这不比死了人后,请的唱戏班子还精彩。
潇禾听到动静走过来扒开她们俩,周逗逗衣服上、地上好多的血。“别吐了,快过来帮忙。”她绝对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来还债的。
她从怀里扯出干净的帕子撕成两半,塞进周逗逗还流血的鼻子里。叫人仰着头,又用凉水拍在周逗逗脖子上,看着被血打湿的锦帕不再变红,这才松了一口气。
“潇大人,我是不是要死了....”
周逗逗靠在潇禾怀里,呜哇乱嚎,血是不飙了,泪飙啊!潇禾觉得自己头要炸了:冤孽啊!
想是这边动静太大了,巡街的衙役走了过来,将众人围住。夜色如墨提着的灯照不清楚人。
“谁打的,站出来。”
带头的雍齿看着这团混乱,心里一喜:来活了。
“唰唰”刀剑出鞘的声音,当黑夜笼罩大地,梆子敲过三声便是宵禁,违反宵禁可是要去监狱里吃棍子的。而且这还有个人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啊,在场那幺多人,一人敲两下得几个钱,还不肥死她。
雍齿笑得露骨,抢过同事的灯照在刘野脸上,“哟,刘亭长,是你啊。”她本来就和刘野不对付,甚至讨厌刘野,这回抓住人把柄,真的太快乐,快乐无边。
她擡手就要将刘野抓回去,心里把酷刑都给她想好了,上点烙铁,整点夹棍.....还就想听她呜呼的哀嚎。
“放肆,你的眼里看不见本官吗?”
潇禾站起来不怒自威,本来就比雍齿高,再加上气势凌人地瞪着她,雍齿的气焰灭了大半,腊八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潇禾潇大人可不能得罪啊,我得想想。
啊!有了。她望着黢黑的天,态度恭顺话里还露着精,好一出小人得志的贱像,“不是卑职不给您面子,实在是宵禁不可违。”
“哦,宵禁了就可以不办公,不管事,你出来干什幺,找耗子除四害?”
皮里阳秋的话打她老脸一红,就像棉絮堵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
“卑职....”
雍齿贼眉鼠眼地望,想找证据支撑自己找的茬。她望见地上躺着的周逗逗,腊八豆眼睛安上激光,瓦亮着了。指着她,如狗叼着肉骨头,话都磕巴了。
“这....人...人怎幺倒在地上,哇,好多的血,互殴...绝对的互殴...嘿嘿..潇大人....庆律严苛....打架是要.....”
潇禾冷哼一声准备说话,不料周逗逗抢了过去,“谁打架了,我说你这个狗东西,怎幺不盼别人点好啊,我吃羊肉飙点血怎幺了。”
“你....你敢骂我.....”
雍齿眼看着就要拔刀,被一旁衙差拉住,“可不敢啊,那是郡守大人最喜欢的马夫,你惹她,明天就有人来扒了你这身皮”,那人把郡守大人,和喜欢的马夫几个字咬得很重。
雍齿气得脸都绿了,她急忙去桌上查看,这一看不要紧,看得她狂吞口水。羊肉哎,香喷喷肥顿顿的羊肉哦,她好久都没吃肉了,偏这几位会享受。
“抱歉,是卑职无礼了。”
她好不情愿地对着潇禾行礼转身想走,又被周逗逗叫住,“怎幺,我们不是人啊,得罪那幺多人,轻飘飘一句就想走。”雍齿快要气升天了,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造次。对着其他人挨个赔了不是,唯独到刘野那里,她是真的弯不下腰,她真讨厌刘野啊。
“还不给我刘老大鞠躬,等着我来请你吗?”
雍齿脸部肌肉抽搐,有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抱....歉。”周逗逗不依不饶地非要她将腰弯到不能再弯才放过她。雍齿走的时候,腊八豆的眼睛闪着红光瞪刘野,就像要把肉,给人剜出来。
刘野以为从这件事结束后,周逗逗会生气再不理她,毕竟是自己出手伤人,谁知道这大妹子没心没肺地就喜欢她,才过了两天就提着酒肉来找。亲亲热热地将刘野拉进怀里不住地道歉,还说以后刘野说啥她认啥。
刘野有些不好意思:亲娘咧!这人还怪好的。
就这样,周逗逗被刘野真实接纳,也成为贩卖私盐里很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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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 我们逗逗遭老大的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