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陈槐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死去的弟弟陈势。

尽管陈槐觉得自己的弟弟很聒噪,因为他平日里都会“姐姐,姐姐”的叫唤,再加上父亲陈契重男轻女的观念,所以她一直不待见陈势,但她还是爱这个弟弟的,至于原因,她也不得而知。

或许是感受到血脉相连赋予的亲情,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因为陈势死了。

如果让她在这其中选出一个,陈槐其实更偏向于后者。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她开始包容弟弟生前的无知的举动,这并不突兀。

陈势是病死的,死在那个冰冷的冬天,那时的陈槐才堪堪十岁,早熟的她无意间瞥见弟弟微笑着闭着眼,一种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

为什幺他死的时候都能这幺开心?

因为他生前被幸福环绕,因此感受到了温暖吗?

陈槐突然有些嫉妒她这个弟弟了。

陈槐比他只大了五岁,陈势出生的时候,她刻意的看了一眼父亲,短短的一秒钟,却让陈槐终生难忘。

她永远忘不了父亲的神情。

陈槐私以为,如果父亲对刚出生的弟弟和对平日里的自己一样都是冷冰冰的态度,那她心里会好受很多,并且会非常开心的接受这个新生儿的降临。

但是陈契并没有做出陈槐期待般的举动,然而陈槐怎幺也没料到,父亲接下来的行为反而会让自己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激动,兴奋,庆幸,陈契的心绪因为这位新生儿的诞生而彻底表露出来——这是陈槐从未见过的情绪。

尽管陈槐那时还小,但年幼的她仍然能感受到当年父亲在病房展现的幸福滋味,他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斐然!他是个儿子,儿子!我陈契终于有一个儿子了哈哈哈!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等会去给你买点东西补补身体。”

“......好。”

躺在床上的宋斐然却没有他那幺激动,她在陈契不注意到她的瞬间时不时的瞟了瞟门外的陈槐,她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哦对了,斐然,快帮孩子取个名字,你是文化人,知道的肯定比我这个粗人多的多。”

宋斐然看了看陈契怀中襁褓的婴儿,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罢,毕竟也是条生命......只是以后,怕是要苦了小槐了。

“就叫陈势吧。”

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自立自强,不被欺负。

毕竟这里真的太糟糕了。

宋斐然心想。

被拐卖到无名村的记忆宋斐然一直历历在目,时间最终是冲刷走了她最后的尊严,曾经有光明未来的她如今却被拐来这里成为了陈契的妻子。

宋斐然也曾想过一了百了,或者是和陈契争个你死我活,直到陈槐的出生打破了她这个想法。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宋斐然就一直告诫自己:陈槐是她和强奸犯生下的孩子,应该直接杀了她。

但她还是手软了,母亲的天性让她不舍得放弃这个孩子,于是她开始每天洗衣做饭,麻木地做着一个家庭主妇应该做的事情。

每每想到此事,宋斐然都会在心里承认,自己堕落了,从前的她从不会如此轻贱自己,但是为了孩子,为了她的女儿陈槐,她不后悔。

如今的她也不想强求别的,只希望她自己的孩子都能幸福地活下去,这是宋斐然被迫嫁为人妇后的唯一期盼。

“陈势,陈势...”

陈契念了又念,从未识过字的他试图揣测宋斐然的用意,但最终无果。为了自己的缓解尴尬,陈契只好看着怀中的儿子,整理整理儿子头上并不存在的头发。

“真是个好名字!果然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哈哈哈......”

陈契尴尬地笑了笑,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使他有意瞥了一样床上的宋斐然,见她面不改色地盯着前方的墙壁才停止了笑声。

真难听的笑声。

房门外的陈槐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房门,看到了陈契怀中被当做宝贝的陈势,陈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吗,为什幺父亲会这幺高兴?

就因为他是男孩吗?

五岁的陈槐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现在,三十岁的陈槐也不明白。

陈槐想起父亲对陈势的种种好,对自己却冷眼相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是恨吗?

还只是因为单纯的嫉妒陈势拥有的爱?

她不知道。

想到此刻,陈槐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无知且愚笨。

她在这世上已经活了整整三十年,却连这种芝麻大的小事情都参不透。

如果陈契和宋斐然还在世的话,她多幺想质问他们自己名字的来历。

宋斐然曾告诉陈槐,槐花是她最喜欢的花,给她取名陈槐代表着自己对她的爱。

在她弟弟没有诞世之前,陈槐对于母亲的话一直都深信不疑虽然父亲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但她坚信自己是父亲和母亲的宝贝,他们是爱自己的,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陈势出生的那一刻,父亲和母亲的举动狠狠地在她心上插了把刀。

说什幺槐花是自己最喜欢的花,指不定是因为无名村种满遍地槐花,父亲或者母亲在她出生时无意间瞥了一眼窗外,随口给她取的名字罢了。

没来由的,陈槐再次想起了陈势的笑。

陈槐楞楞地坐在自己幻想中的地板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幺。

过了一会,陈槐面前雪白的空地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家,不,准确来说是陈槐十三年前的家。

那时候的家并不似现在安宁,自她的弟弟陈势死后,父亲陈契整天以酒度日,成天不干正事,只会苦醉呻吟,母亲宋斐然也别无他法,只好做些手工补贴家用。

十一月二十五日是陈势的祭日,陈契和宋斐然每年都会带着她去后山坟墓祭奠他,说是陈势的坟墓,事实上只是一个小土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方配上这个毫不起眼的土堆显得这里十分萧瑟。

今年也毫不例外要给陈势扫墓,和之前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雪下的更大了,这是往年从未见过的场景。

雪花下的快,下的急,不一会儿就覆盖了整个无名村,这让陈槐想起宋斐然教过她的一句诗。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

这句诗用在这白雪茫茫的无名村,倒也是意外的贴切。

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目的地,气喘吁吁的陈契坐在小土堆旁,他先是将两瓶酒放在地上,然后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白酒,自己喝了几口后把剩余的酒倒在碗里,最后起身把酒洒在地上,以此怀念他逝去的宝贵儿子。

“势儿啊,爹唯一的儿子!是爹对不起你,爹没有照顾好你,让你死的这幺早啊,害......”

一旁的宋斐然也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土堆上的凸起,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摸到陈势的脸,好有个藉慰。

二人都沉浸在伤痛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他们身后的陈槐,她一动不动,此刻的她好像一颗笔挺的松树,直立立地站在那,好像没有什幺东西能让她屈服。

陈槐冷冰冰地看着那个毫不起眼的土堆,心里也没什幺多余的感想,和往年一样,陈势在她眼中依旧是个不讨喜的孩子,因此她和之前一样,静静地期盼着父早点母哭诉完然后迅速离开这里。

十分钟后,宋斐然和陈契二人才起身,恋恋不舍地离开后山。他们蹲的时间太长了,走路都不自觉的开始发颤,以至于下山的时候还需要陈槐搀扶。

回家后,宋斐然自觉地走向厨房准备晚饭,炊烟从烟囱里飘了出来,成为了无名村为数不多的风景线。

陈契一如既往地窝在沙发上喝酒,醉醺醺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陈槐则是把自己锁在房间仔细阅读着母亲带回来的书。

这些书都非常有意思,陈槐虽然没有上过学,但在宋斐然精心教导下学会了识字,还掌握了不少知识,这是曾经无名村的孩子所接触不到的新鲜事物。

不过庆幸的是,在陈槐十岁那年,也就是陈势死的那一年,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闯入了这个孤寂的山村。

教书先生姓赵,名乾坤,曾在高等学府就职,不知是脑子一热还是怎幺的,不顾家人反对来到这里,在无名村开了个学堂教孩子们念书识字。

与他随行的是一位女人,她叫贺墨筠,据说是赵乾坤的助教,陈槐不懂助教什幺意思,只是大概知道是辅佐赵乾坤教学的人,就这样,他们这里一待就待了了二三十年,直到现在陈槐还能在学堂内看到二人的身影。

陈槐很敬佩他们,所以一有空闲就会和许柚笙一道给他们送些吃食,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今天她读的是一本外国小说,名叫《简爱》,陈槐很佩服简爱,精彩绝伦的剧情和深刻的人物刻画让陈槐被小说里的她吸引,陈槐一不小心就迷了神,最后被母亲的呼唤声惊醒,她才慢吞吞地离开房间。

餐桌上依旧是白菜粥和一小碟咸菜,陈槐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她也没资格对今天的晚餐评头论足,毕竟这是母亲亲手准备的晚餐,所以她和往常一样默不作声地喝着白菜粥,时不时夹了一小筷咸菜作为调味。

“我吃饱了,先回房看书去了,你们慢吃。”

陈槐说罢便转身离开,旁边的宋斐然看到还剩半碗粥的碗,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孩子,今天怎幺又吃这幺少。”

但她最终还是没多说什幺,默默地将陈槐碗里的粥倒入自己的碗里,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

陈槐进房后将门反锁,她不喜欢有人在她看书的时候打扰她,虽然宋斐然和陈契很少进过她的房门,但她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

她又在床上读了一会《简爱》,惊叹于作者的构思和文采。

在十七岁的陈槐的眼中,只有读书的时候时间才是流逝的最快的,她擡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指九点,想着母亲过一会就会敲响她的房门,索性放下书,躺在床上闭眼小酣了一会。

九点三十分,宋斐然做完家务后便敲了敲陈槐的房门。

“小槐,已经很晚了,快出来洗澡好去休息。”

正处梦乡的陈槐迷迷糊糊地回应了几句,便又合上了眼睛。

宋斐然见她没出来又敲了敲房门,陈槐依旧没有回应,反倒是把醉酒的陈契惊醒了。

躺在沙发的陈契瞬间暴怒,他立刻起了身,对着宋斐然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臭娘们,老子不是说了我睡觉的时候最讨厌有声响,你怎幺还一直敲门!找打是吧你?”

陈契说着还挥舞了一下他彰显力量的拳头,想通过这个举动表达自己并不是一位好惹的人。

宋斐然敲门的手顿了顿,转身对沙发上的醉鬼说道。

“陈契,小槐也是你的孩子,这些年你这幺对待我们的女儿,难道你的心里对她没有亏欠吗?”

“屁!我只有陈势这一个孩子,陈槐她就是一个赔钱货!她长大了后要嫁人,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我为什幺要关心一个陌生人的死活?”

听到此处,宋斐然被陈契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到一时无语,她一时间没了力气,身体倚靠在靠在门上,缓了很久才恢复了些神智。

“陈契,你别太过分!像你这样的你这样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发誓!”

宋斐然此刻愤怒到极点,一向温文尔雅、麻木不仁的她开始爆发出属于自己的怒火,似是抱怨命运对她和陈槐的不公。

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不仅吵醒了躺在床上的陈槐,还让本就火冒三丈的陈契更加恼怒,怒气冲冲的他起了身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后立即走到陈槐房门口,拿刀刃指向宋斐然的脖子。

“他奶奶的,宋斐然你这条疯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陈契的话让陈槐彻底睡意全无,她立刻起了身向门口走去。

和陈契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陈槐太了解父亲的性格——眦睚必报,言出必行。平日里因为经常忤逆陈契的意思,陈槐可没少受到他的毒打。

陈槐刚解开门锁,正准备扭动把柄的时候,她再一次听见了宋斐然的声音。

“陈契你敢!今天你要是杀了我,我就在地府咒你下地狱!让你死后不得超生!”

陈槐第一次听见宋斐然如此凄惨的声音,如今的宋斐然已经不是对她悉心照顾的母亲,而是一个被困在笼子里很久的野兽。

“混账东西!”

酒气还未消散的陈契哪能受到这种刺激,他最讨厌有人忤逆他的话,更何况是比他还要弱小的女人!

气急败坏的陈契擡起手向宋斐然的脖子挥去,等陈槐急冲冲地打开门的时候,耳边瞬间传来宋斐然的惨叫。

“啊!”

“母亲!”

在开门的那一刻,陈槐听到了一声巨响,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鲜血从宋斐然的脖子上喷涌了出来,一时间房门上、地上、陈契的衣服上,甚至是陈槐的身上都粘上了红色的液体。

宋斐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她和陈契的面前。

鲜红的血液瞬间让醉醺醺的陈契醒了神,随即发出了惊人的惨叫,似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是杀死宋斐然的凶手这一事实。

陈槐冷冰冰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将颤颤巍巍的手放在宋斐然的鼻子下方,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可惜的是,躺在地上的女人早已没了气息。

宋斐然死了,她的母亲死了!

陈槐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一事实,瞬间瘫倒在地。

她楞楞地看着地板上的女人,不知道在思索些什幺,只是过了一会便回了神,她踉跄地起了身,大声喊着面前呆滞的男人的名字。

“陈契!”

这一次,陈槐直接喊了陈契的名字,她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成为别人的父亲。

不,准确的来说,她觉得陈契不配当一个人。

身为子女,他对年事已高的母亲不管不问;身为父亲,他对自己的儿子青睐有加,对自己的女儿则是拳脚相向;身为丈夫,此刻的他杀害了对自己无比顺从的妻子。

男人好似没有听见陈槐的话,他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嘴里还嘀咕着什幺,陈槐走进了些才勉强听见陈契在说什幺。

“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如此循环往复。

陈槐从来没见过像陈契这样罪该万死的人,她实在气不过,便用力的给了陈契三个巴掌。

“啪!”

“这一巴掌,是给我逝去的母亲!”

“啪!”

“这一巴掌,是给我黑暗的童年!”

“啪!”

“这一巴掌,是给我孤独的奶奶!”

到了最后,陈槐打的有些累了,她甩了甩逐渐发红的手,看了看房门边死去的宋斐然,又瞥了眼吓得浑身发颤的陈契,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滚!”

陈契没有了以往嚣张跋扈的气势,现在的他像极了一条可悲的落水狗,听了陈槐的话后他也不反驳些什幺,只是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房间里只剩下绝望的陈槐和毫无意识的宋斐然。

十七岁的陈槐并没有哭,她只是坐在地上看着宋斐然,想记住她最后的模样。

和记忆中的一样,面前的母亲仍旧是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子,唯一变化的宋斐然是曾经那双灵动的眼睛变得死板,僵硬。

陈契看了她很久才缓缓起身,她将宋斐然抱进浴室,清洗了她的身体,给她换上了过年才穿的红色大衣,她想让母亲死的体面一些。

整理宋斐然的头发时,陈槐无意间瞥到母亲的嘴巴。

女人的唇角有微微的弧度——她在笑。

陈槐愣了愣神,十七岁的记忆到此结束,三十岁的她再一次回到了那片空白的天地。

她想起了弟弟陈契的笑,母亲宋斐然的笑,一时间心绪有些不宁静。

是不是只有死亡才可以拥有幸福?

陈槐愣愣地坐在自己幻想的地板上看着前方雪白的墙壁。

对啊,如果死了就可以拥有幸福,那她为什幺现在不去死呢?

如果她死了,就可以拥有这般纯洁、没有杂念的笑。

忽然,陈槐手边出现了一把水果刀,她看着锋利的刀刃,一时间失了心智,她拿起刀毫不犹豫地插向自己的心脏。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因为刀在离心脏不到一米处的时候,陈槐听见了许柚笙的声音。

“陈槐,陈槐,陈槐,醒醒!”

许柚笙见陈槐八点还没有起身,便拍了拍她的脸试图把她叫醒。

被惊醒的陈槐猛然起了身,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一会才对上了许柚笙惊讶的视线。

“做噩梦了?”

许柚笙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抱,陈契窝在许柚笙的怀里闷闷地说道。

“嗯,我梦见了陈势和宋斐然。”

许柚笙愣了愣神,平时少言寡语的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幺,只好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安慰。

“不过没事了,那些已经过去了。许柚笙,我现在只有你了。”

陈槐低声地说道,她抱紧了许柚笙,想从她的口中寻觅一丝安慰。

许柚笙又何尝不知道陈槐的意思,女人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她用她笨拙的方式试图安抚面前受伤的小兽。

“嗯,我知道,我会一直陪你的。”

陈槐听完许柚笙的话笑了笑,在许柚笙不解的眼神中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她们身上。

“我今天没事,再睡一会陪你去神社看看吧。”

“好,睡吧。   ”

“柚笙,我要你抱着我睡。”

许柚笙听了怀中人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幺,只是在心里暗笑。

陈槐啊,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好~我抱着你睡。”

陈槐内心被许柚笙似蜜糖般的话激起了一阵涟漪,她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一旁的许柚笙一边轻轻地拍着陈槐的背,一边虔诚地向夜鸦神发出祷告。

夜鸦神啊,希望您能赐予我的小朋友一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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