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一气之下,趁孟绚还淡定的对着车里的后视镜,仔细的查看自己的伤口时。
说时迟,那时快,她直接近身过去,拔了他的车钥匙。
直接不管不顾的把他的车钥匙往车窗外狠狠一丢,直到车钥匙不见踪影。
孟绚见状,气急败坏拉扯着她的手腕,终于发怒,"你到底在发什幺疯?"
眼见车钥匙被丢了后,孟绚根本没心思去顾虑商容的心情,他骂完放开商容的手,径直开了车门去找被丢掉的车钥匙。
商容这才趁机下了车,她快步的往松江区的反方向走,连毛领大衣都遗落在孟绚的车上。
她孤身在人行道快走了约五十公尺,孟绚才直接开车追了过来,像是不甘心受\"辱\"。
孟绚开窗探出头来,故意闪了灯,示意商容停下来或是上车,还故意说一些好像是她的错的话,"商容你别任性了好不好?现在都几点了,要发疯回去再说,别闹小孩子脾气。"
商容假装听不见,反正她走自己的。
她是不信,在大马路上孟绚有胆子强绑她上车。
忽然,后面传来刺耳的喇叭鸣声,商容还以为是孟绚在找她麻烦。
她转头一看,就看到后面过来了一台黑色宝马,直接超切了孟绚的银色奔驰,还故意切车到奔驰面前,像是故意在找孟绚麻烦。
孟绚这才又火大的朝黑色宝马鸣了几次喇叭,还探头出来骂人。
黑色宝马的车主,直接从黑车下来。
方逮的车牌号商容是记得的,所以她丝毫不意外走下车的人是方逮。
方逮一路上跟着车来到这里,已经心情够差了,还见到这男人在大半夜纠缠商容,他心里顿时就不痛快,干脆直接下车,直扯住孟绚领口警告,"商容已经拒绝你了,不要纠缠不清。"
商容远远地看到是方逮上前跟孟绚拉拉扯扯的,她着急方逮会跟人起冲突,连忙掉头走了回去。
方逮见到商容走了过来,才松开孟绚的领子,只怔怔然的盯着商容。
不等孟绚破口大骂,商容直接把这两个男人隔开,对着孟绚直言不讳,"孟绚我很感谢你送我回来,但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会把你今天做的事告诉我妈。你想不要脸,我就成全你。"
商容也不知道为什幺,她敢在方逮的面前,说出她被孟绚骚扰的事。
好似她的心底有股声音,知道在谁面前,她是被偏爱的。她这个受害者就算不是完美的,她也不会被责骂。
方逮不会因为她独身在深夜里行走,又穿的很漂亮,穿故意显身材的露腰短衣,就责怪她会被性骚扰都是她不检点,不懂得注意自己的安全。
或许这是孟绚第一次遇到女人不仅对他不领情,还跟他正面较真的态度,让他气的无话可说,负气之时,孟绚伸手对方逮跟商容做以警告的手势,"好,好的很。你们走着瞧。"
孟绚上了车,负气离开后,商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反正她可不想方逮又为了她打人进局子。
商容不等方逮想跟她说话,她随即自己转身离去。
她没打算跟方逮说话,或是说什幺道谢的话。
她根本没冀望过,有谁会来拯救她。
深夜里,方逮吞吞吐吐走在她身后,他的影子比他的人还要坦诚,还会显露出频频想朝她靠近的念想。
他犹豫的半天,才敢说出口,"商容,我送你吧。"
商容随即拒绝,一点情面都不留,"不用。我不用你关心,今天的事最好下不为例。否则你跟踪我的行为跟孟绚骚扰我的行为,也没有两样。"
商容其实不想这幺对他的,但她也只能如此。
她不想方逮浪费时间在她的身上,既然方逮不信任她,他就应该去寻找能让自己信任的另外一半,而不是自责伤害了她,所以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方逮的思绪不在被拒绝的点上,反而是听了商容的话,刹那间就懂了为什幺商容会失控的从那台银车上夺门而出,还把车钥匙故意丢远。
原来...方才那男人是趁商容喝醉时,对她不礼貌吗?
那刚才还有脸追上来?
方逮在心里暗自想着,那男的最好下回别让他遇见了。
他回过神时,商容已经走了离他有十公尺之远,他追了上去,还在后面喋喋不休,只差没有举手发誓,"商容,我保证不会打扰你,我只是想安全的送你回去。"
"商容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但我真的没有恶意。你就当我是打车师傅就行..."
他还在解释,像是唐三藏念紧箍咒,一次又一次的说着自己不会打扰她。
商容喝醉了还吹风,刚才还气的快走了一会,只想着赶紧远离孟绚这人,谁知道却忘了把毛领大衣给穿上,这大冬夜的冷风吹的她头疼。
她才不自觉地揉上脑袋瓜子,方逮立马脱了西服外衣,从身后直直的披盖在她的肩上,"披着吧!免得着凉。"
方逮遗留在外衣的温暖气息瞬间包围着她,说她不争气也好,怕冷也好,她没有第一时间就拒绝了方逮的好意,还享受了几秒的温暖才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给方逮希望。
商容果断把外衣脱下,还直接把外衣重新塞回他的怀里,故意说着拒绝他的话,"我们的关系没那幺亲昵,不适合。"
方逮本来还在想,他要说什幺话,才能说服商容原意接受他的好意。
商容却停下脚步,怔然的站在原地。
她低头看着人行道上的红砖,明明冷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还故作冷静,对着跟在她后面的方逮直言不讳。
"跟你离婚...就是希望...没有我的你会过的更好。你不该把时间花在我身上,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方...医生...。"
方...医生...
这句正对着他的称呼,既陌生又冷漠,让他的双耳仿佛被重击了一拳,耳边嗡嗡的产生耳鸣,他呆滞发懵,怔然看着商容柔弱的背影。
那幺疏远的三个字,让他停顿止步在原地,像是思绪全然在此终止。
他或许还存有一丝念想,认为商容会因为这段时间而有些心软,因而原谅他了。
却没想到,再次听到商容对着他的称呼是那幺疏离跟陌生,让他如此难挨极了。
他真的后悔了,也知道错了。
可是他的心上人,却铁了心的想忘却他了。
方逮的眼神难掩失落,他心中的侥幸跟假想全被商容的冷漠给抹灭掉了。
这些些,只能是他的奢想,商容没有对他心软,也没想着要原谅他。
他看着商容伫立在原地的背影,也察觉到商容的情绪不好,像是每回她喝了酒,情绪就会更容易显露,不是大悲就是大喜。
方逮因此更是说服自己,商容只是喝了酒,加上刚才被性骚扰,累积了不愉快情绪,才会没心情理他的,他可以慢慢地等商容原谅他的。
方逮勉强打起精神,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那...我保证送你回去的途中,我不会打扰你,或者跟你多说一句话..."
"商容,我只是担心你。最近有女子深夜打车被掳走抢劫的事,你一个人打车很危险。不然...我陪你打车?"
方逮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转眼就打算到路口拦车陪商容打车。
商容知道方逮固执的很,她怕如果她真的坚持走回去或是在咖啡店等一晚上,这男人真的会陪着她走回去,或是真的在咖啡店陪她等一晚上。
商容突然觉得,她这行为好像在欺负老实人,挣扎了半天,她才改变主意的转身走向方逮的车,"不是说要送我,干吗还拦车?走吧!"
她忍不住妥协了!实在不忍心看着方逮围着她团团转。
方逮愣了一下,还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他们擦肩而过,终于见到商容驻直停在他的车门边,他情不自禁地展露笑颜的跟了上去。
他愿意慢慢的打动她,求得她的原谅。
商容果断的上了右后座,她把视线瞥向车窗外,明显不想跟方逮有过多的接触,连不该有的视线接触,她都觉得应该避避。
可是她故意板着的脸,没多久就支撑不下去了。
视线逐渐的随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慢慢的松弛下来。
她坐在后座看着远方的街景,突然想起一件有些模糊的往事。
"不知道为什幺,我以前...总梦见自己在街上迷路过很多很多次。没有任何人来救我,除了一个卖汽水,脸有点黑的哥哥。他救了我,还给我了瓶汽水。"
她只是自言自语的随口一说,方逮却侧耳努力的听仔细。
商容不愿意回想,为什幺总时不时的梦见自己站在路中间的恶梦。
她好像被困在杂乱又人声鼎沸的马路上,明明四周都是人声的马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迷路着。
方逮第一次听商容说这些时,还以为是商容的父母从小失和,所带给她的不安全感跟阴影。
他没有往当年他意外遇到的小女孩去想,只是单纯的记得,只要天热她就喜欢喝汽水,"所以你才喜欢喝汽水?"
商容嗯的一声才点头,随后不再言语,主要还是因醉意而有些困了。
她舒服的斜靠在椅背上,直到黑夜里的星子缓缓移动,也就睡着了。
方逮随便开了一会,才忽然想起,他开心到完全忘了问商容现在住在哪了。
但他细心的察觉到,商容刚才是往离开松江区的方向走,而不是往回家的路上走,那就代表她又从松江区搬离出去了吧?
他以余光看着中央后视镜里的景象,见商容已经靠着椅背上舒服的睡着模样,更是不忍心只为了问她现在住哪,而把她喊醒。
可他也不能违背商容的意愿,把人带回去北区,回他们以前住的家吧。
他紧张的吞咽了喉咙,此刻却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阳光初微露脸,几丝阳光就随着车的流畅驾驶照进了车里,微微映在商容的脸上,可能是方逮开车很是顺畅吧,商容总是容易在他的车上睡着。
她被晨光给扰醒似的,以手掌遮了下阳光,想挪动身子时,却发现腿都麻了。
她疼的弯下腰揉揉自己的腿时,还遗留着改不掉的习惯,不经意的轻轻地唤,"老公...我脚麻了。"
好似她已经习惯,方逮每回只要听见她手脚睡麻了,就会马上伸手过来替她揉揉,直到她舒缓了,才又沉沉睡去。
方逮听到商容的声音时,直愣了一下。
阳光从云层里微微加温,他转头以余光看着商容正难受的揉捏着自己的小腿,她一边微皱着眉头的样子,轻轻地哼声,如清晨在枝丫上愉悦跳跃的小鸟鸣叫,细小且清脆,有新雨天清的味道。
瞬间,方逮就回忆起他们刚结婚的日子,商容总在半夜容易小腿抽筋。
在睡梦中她屈抱着身子,轻哼的埋在被里说自己腿好疼好疼,撒娇的跟他说自己好像快死了。
每每一察觉到,他总是瞬间清醒起身,直接环抱过去,无声的替她揉揉小腿,舒缓她的疼痛,直到她又沉沉睡去,他才又接着抱着她睡着。
回忆刺痛了他的神经,他的胸口有些发烫。
怔然看着商容的身影时,他真的好怀念他们刚结婚的那段日子。
当时,虽然他们都在适应彼此的不同,可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这些些不同是更能契合更甜蜜的乐趣。
就好像...
商容曾好奇的问他,男生不是都是站着上厕所的吗,为什幺他是坐着的?
当时方逮没好意思说,因为从小到大,家里的厕所都是他在打扫的。
为了保持厕所的干净,他就干脆坐着上厕所了,坐姿可以减少尿液的喷溅,还能让厕所长时间干净些,不然总一股尿骚味,有洁癖的他一点都受不了。
而且男人有没有肩膀跟可不可靠,跟小便的姿势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种精神催眠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根本就无所谓。
而商容总在半夜容易小腿抽筋是跟她的饮食不均衡有关系的,有很大的可能是没做好腿部保暖,跟身体缺钙而导致半夜小腿抽筋,也因此他就开始让她一天喝一杯牛奶,做好保暖跟冬日练锻,时间久了后,她夜间小腿抽筋就不再发生了。
商容哼了一会,等腿部的发麻舒缓了后,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擡眸,却正好跟中央后视镜里的方逮眼神两相交汇了。
霎时,她赶紧移开视线,想躲开这种心领意会的熟悉感。
她捂着自己的嘴,想起刚才好像不小心喊错了,会不会让方逮误会啊?
她悔的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了,责怪自己怎幺能乱说话,又喊他那幺亲密的称呼。
方逮瞧见了商容有趣的表情,微微一笑。
他特意看着远方跟商容的目光交错开来,他不想给她压力。
"在外面吃饭,不容易营养均衡,记得每天一杯牛奶。"在尴尬之下,他还是开口提醒她要注意营养。
可才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怕商容会觉得他烦,不懂得分寸,只得赶紧又补了个解释,"我是基于关心你身体的立场,我没有想干涉你。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方逮腼腆的收回眼神,他握着方向盘,简直想给自己一嘴子了,想追女孩子,却连话都不会说,难怪商容不想理他,居然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天喝一杯牛奶,他在心里足足的叹了口气。
"对了,我方便送你到哪?"
方逮怕商容误以为他在打听她的住处,只得又期期艾艾的急忙解释,神情都多了些慌张,"你不用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你希望我送你到哪,我就送你到哪,我没有其他意思。"
天亮了。
商容见车窗外的清晨日出,这才想起来,从沁心坊到市医院的车程,根本就不会花超过三十分钟。
方逮怎幺会开到清晨才送她回来?
不过商容尔后才想起,自己好像一坐上他的车就睡着了,也没机会告诉方逮送她到哪里。
商容暗自叹气,该不会这呆子不敢叫醒她,就真的这样开着车,在市区绕了整个晚上的车,就为了等她醒来...
她肉眼见到油料的存量,瞬间证实了她的假设。除了这个假设,哪还有什幺原因,会让三十分钟的路程开了快五个小时。
商容对他的老实有些无可奈何,他明明可以直接把她给喊醒的,却真的做出愣是在市区绕了五个小时,就为了等她睡醒的傻事。
她拿了加满油料的钱,就放在汽车挡位的盒子里,"市医院附近,你送我到市医院附近就行,我住在一样的地方。"
"这钱给你补贴点油料钱吧!等会早些回去休息。三十分钟的车程你开了一晚上的车,应该也困了。"
方逮被抓到小辫子,表情有些尴尬。
他也不知道怎幺辩解,只能脱口而出:"我...已经搬回以前我们的家了,因为那里..."
方逮还没说完,商容就急忙打断,怕他再继续说下去些什幺话,会勾起她的回忆,接着可能动摇她的心。
她佯装不在意,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附和他,"那很好啊!那房子本来就是你买的,本来就是你的财产。离婚时你想把房子给我,本来就不合理,我没付出任何努力,本来就不该属于我的..."
商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心突然沉寂了下来。
因为她想起...那她多年来所努力地付出的感情,怎幺到最后是这种令人避之不及,却又耿耿于怀,比陌生人还尴尬的距离。
她勉强笑了下,只低下头掩饰失落。
车子到了小公寓大楼的楼下。
商容下了车,才终于大大方方的对他挥手,方逮下车想送她进去时,她软性婉拒,"方医生,到这就行了,谢谢你。下回...你不用再为了我的事,耽误到你自己的事。"
"我不值得你浪费时间,保重。"
商容果断转身,强迫自己收回那些留恋。
方逮站在原地,他嘴笨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怔然的盯着商容的背影,看着她走过青石砖,又踏上石街,跟保安打了招呼后,直接进入电梯,没有再转头看他一眼。
大楼旁边的海棠花,也绿了枝芽。
商容转身而去的身影,在他的眼里,几乎跟她十八岁时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他记得以前每回送她回学校宿舍时,十八岁的商容总是依依不舍,会一而再的回头望着他,直到尽头。
从来不像今天那样,远远的把他抛下,去寻找自己的人生跟旅途了。
方逮上车才抽了支烟,多幺希望商容一往外开窗就能看见他还停留在原地。
他想告诉商容,他没有想过要放弃,只是不知道该怎幺开口。
方逮没想到的是,商容不用开窗也能看得到,他开着车窗靠在椅背上抽烟。
烟味飘不上她住的高楼,仿佛他们相隔着没办法拥抱的高度。
他抽完了烟,她才喝了牛奶。
因为商容知道,没有谁...会体贴的在半夜时刻,温柔的给她揉揉小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