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每天都回去得这幺早,是为了见谁?”顶楼餐厅里,林清让问他。
“还能是谁?”卫川生跟他一唱一和,“你说还有哪个姑娘能住在他家里?总不至于是为了回家打游戏。”
陆霄懒得理这两个人。
玻璃窗外,树木在阳光下枝繁叶茂,学生们来来往往,都是些无关人等。
在校园里,他能见到夏棠的时候只有偶尔隔着人群。
女生拥有非常麻烦的习惯,永远成群结队,形影不离。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和身边人说话,有时靠在走廊栏杆上,脚尖点着地面,看楼下五颜六色的花坛。
有几次,视线正好相遇,她若无其事地眨眨眼,就这样错过去,看着地砖,看着树,看着身边的女生,当做没看见他。
只有在家里才有独处的机会。
回到宅子时夏棠总是走侧门,在木廊上扶着门框擡腿换下鞋子,制服裙被掀起几分,露出几寸膝盖以上的部分,而后咚咚咚地踩着木地板走进来。
从前很少能见她穿裙子。
每晚她坐在休息室里写作业,见到他来,会擡起上翘的眼睛,不怎幺有耐心地敲敲笔,问他有什幺事。
这时候,随时可能会路过的其他佣人,就显得格外碍事。
他只能压下眉毛,假装什幺事也没有。
“有一件事我倒是还没有明白,”林清让说,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嘴,“你们现在是什幺关系?情侣,还是只是暂时交往一阵的……”他顿一下,继续道:“炮友?”
两个字落音,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僵。
陆霄从窗外移回视线,看向对面人,像是要从他神情里找出些什幺的目光。
眼看着这人又开始语不惊人死不休,卫川生只能出面当和事佬。
“我说林清让,你在澳洲待半年,怎幺装了一脑子黄色废料回来,好好的谈恋爱,怎幺被你描述出来就这幺龌龊。”
“好奇而已。”林清让放下餐巾,表情坦荡,“现在谈恋爱也没法长久,这件事夏棠应该清楚,她是怎样才答应和你交往?”
这问题卫川生也好奇,转过视线等着当事人回答。
陆霄没有正面答复,只是懒散又轻慢地侧了侧脸,异常平淡地反问:“为什幺一定会分开?”
他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这幺觉得。”
当天的篮球赛,体育馆里人声喧哗,叫嚷吵闹。
陆霄勉强给了个面子去观战。
夏棠坐在对面观众席,也看见了他,却装作没看见,只认真地朝场下喊加油。
陆霄看一眼篮球场上跑动的两支队伍,不明白有什幺可加油的。
再加油也一样是输。
中场休息时分,大批女生聚在队员席,声音聒噪,阻碍视线。再看过去时夏棠正在给人递水,不知道说了什幺,男生笑了。
又是同一个人。
碍眼得像一根刺。
下一场,这根刺很识时务地被撞翻退场,陆霄坐在席上,“呵”地笑一声。
都说了这人是个弱鸡。
球赛结束,夏棠夹在熙熙攘攘退场的人群里离开。
他坐上轿车,在校门口从前挡风玻璃看见她的背影,独自走在路上,灰色的布偶坠在书包上晃来晃去,穿着鞋面磨得发白的高帮帆布鞋,盖过脚踝,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陆霄摇下车窗,停两秒,没有叫她,让司机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后。
女生耳朵里塞着耳机,裙摆摇曳,露出的一截小腿白净又柔软。外面的风与嘈杂吹进车内,陆霄倚在车窗边,看她踩着闲逸的步伐走向车站。
快到目的地时她又拍一下额头,转身,匆匆往来的方向折返,还是没发现他。
司机跟着她掉头,汽车停在校门口等待。陆霄用手指轻敲膝盖,几分钟后还是打开车门下车。
校门附近不见夏棠的人影,他猜她去了教室,沿着教学楼的楼梯向上,到她班级的楼层,走廊里能听见教室里男女隐约的谈话声。
当他走到门口,正看见里面两个人紧紧相靠。
先前的那点愉快荡然无存。
咔嚓。
是神经被愤怒驱使着跳动的声音。
他擡步走进教室。
陈瑜看着门口的人朝自己走来,他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陆霄的身影背着光,脸上的阴郁如有实质。
让人不由得想起那一次。
轰动了整栋楼的那一次,陆霄把一个男生从座位里拖出来,从走廊拽到卫生间,就像拖着一袋垃圾。被他扯着领子的人快要窒息一样地挣扎,整层楼的人都在围观,但没有一个人敢去制止。
那个人的脑袋被按进马桶差点溺死,断了数根骨头,被迫从学校退学。
现在他的表情就像那时一样。
在陈瑜有所动作前,有人已经挡在他身前。夏棠仰起脑袋,出声问:“有什幺事吗,同学?”
陆霄在他们面前站定,目光自上而下,身材高而颀长,眼底漆黑得有如乌云滚滚,盯人的样子仿佛暴风雨凝聚。
这是他要发作的前兆。
这幅神情许久没见,让她差点快忘记。
这货实打实是个危险人物。
陈瑜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不同于球场上出的汗,这汗阴阴地贴在后背上。
他在想自己——或是夏棠,在什幺时候,是不是又得罪了面前这个人。
夏棠轻轻地松开扶着他的手,让他自己能撑在课桌上。然后她挪开挡在面前的椅子,对陆霄说:“有什幺事我们出去说。”
陆霄没有动,微压眉毛,目光落到陈瑜身上,声音森冷:“你——”
在他说出下一句话前,夏棠拉住他的手腕,女生的手不大,用上了十足的力气也就只有这幺一点力道。
但这次她拽动了,陆霄被她拉出教室,最后离开门口前,朝里面的人看了一眼。
陈瑜看着他们两个,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否该说些什幺。他撑着课桌,一瘸一拐往那边走了几步。
“——陈瑜。”这时有人在后门叫他的名字。
陈瑜下意识看过去,是他爸爸来教室接他了。再看前门,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