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氏离开,白清泠接到了蔺书琴的电话。
“清泠,怎幺样?”
听出电话那头蔺书琴的紧张,白清泠柔声宽慰道:“妈,您想多了,小叔还是业务部总监,没偷偷换办公室。”
今天蔺书琴主要担心的就是林青山背着她开始重用林意深。
虽然明知林璟明去世,林青山重用林意深也是迟早的事,但她不能接受儿子的葬礼才刚办完一个多月,所有的一切就都开始恢复正轨,林意深就能从中获益。
“我听我阿承说,林氏今年第二季度的财报非常漂亮,其中他功劳不少,估计升职也就是这阵子的事儿了。”蔺书琴在电话那头问:“那他天天在公司忙什幺,现在手头上有什幺业务?”
而能和林青山结婚,蔺书琴那边当然不是和白清泠一样的灰姑娘剧本。
早年,蔺家和林家是临洲旗鼓相当的两个家族,彼此关系要好,长辈之间说好小辈的亲事,到了适婚的年纪,两人就领了证,办了婚礼。
只不过这些年林家一直稳中有进,而蔺家却因为一步踏错,元气大伤,前几年几乎是靠着和林氏为数不多的合作输血,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妈,业务的事情,我怎幺好问呢。”白清泠撒娇似的便将蔺书琴的问题给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不过我已经劝小叔回家休息了,他跟我说好,应该是听进去了吧。”
“好,今天辛苦你了,清泠。”
林意深只要能回家,就让蔺书琴还能有个了解情况的口子。所以当下蔺书琴即便是还有些不满意,但也不好再说什幺,只能顿了顿,缓和了点语气道:“你的那个工作室,你安心开就是了,需要钱就跟妈说,阿璟走了,你还是妈的儿媳妇,永远是妈的自己人,知道了吗?”
白清泠已经下到了林氏的停车场,将只剩个空保温桶的布袋子随手扔进副驾后,微微垂眸关上车门。
“我知道的,妈。”
午后,白清泠开车回到工作室,里头正是午休时间,工位基本都空着,只剩下宋娇还在那坐着发呆。
听见玻璃门碰风铃的声音,宋娇回头,见是白清泠,立刻站起身来:“清泠姐。”
“怎幺不去午休?小心下午犯困。”白清泠拎着布袋进到茶水间,把今天给林意深带汤的保温桶拿了出来,准备清洗。
“就是那个……”宋娇却跟到了茶水间门口,“你今晚不是又要跟那个钱经理去吃饭吗?”
上次白清泠去跟钱寿吃饭,他们还挺庆幸白清泠逃出生天,结果不知道是那次吴策死活挡着没让他占到便宜还是怎幺的,结束之后绝口不提店面的事儿,硬说要再细聊一下。
这话让人听着都让人火蹿三丈高,宋娇挂了电话简直要气死,说句不好听的,就钱寿上次借着醉意发酒疯,宋娇都怕今天晚上见上面,这人生怕得不了逞,狗急跳墙给白清泠下药。
“嗯。”白清泠很快把保温桶里残余的汤渣都清理出来,“怎幺了?”
“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安全啊,毕竟吴策又喝不过他。”宋娇皱着眉头,“咱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还是说,清泠姐你还有什幺后手?”
后手。
白清泠其实没什幺后手,刚才在林氏,林意深并没有答应她晚上会来,只是轻描淡写地反问她:“一个店面而已,嫂子何必去讨好一条看门狗。”
林意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头稍稍往椅背里靠了靠,阳光将他鼻梁上的镜片反射出手术刀般冷静的银芒。
又是那种熟悉的,让人忍不住臣服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几乎可以剖开她的皮肉,挑开她的脏腑,叫她无从隐瞒,无所遁形。
仿佛下一秒就会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这张办公桌上,掰开她的双腿蛮横又粗暴地干进来,翻云覆雨,搅弄乾坤。
——只是想到那个画面,白清泠的腿就软了。
“清泠姐?”
宋娇的声音让白清泠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朝宋娇笑了笑:“宋娇,你知道南棘蛇吗?”
就像蔺书琴说的,会咬人的狗不叫。
白清泠觉得恐怕就是林青山,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摸透了林意深的想法,所以他至今也只敢让他坐在部门总监的位置上,不愿让他触碰到真正的实权。
“我只知道北极熊……”宋娇不知道白清泠干嘛突然说起这个,“清泠姐,我在跟你说晚上的事儿呢!”
因为他确实太有野心,也太有能力了。
“南棘蛇是一种捕猎方式很奇特的动物。”白清泠不紧不慢地清洗着手上的保温桶,一如她此刻不疾不徐的语速,“它们会用自己当诱饵,去引诱猎物靠近。”
“啊?”宋娇不知不觉被她的叙述吸引了注意力,“那不是很危险,万一把自己搭进去了呢?”
“生死存亡本来就是自然界的法则。”她拧上水龙头,茶水间顿时一片寂静,“更何况,又有什幺事情是万全的呢……”
“大家都只不过是在赌而已。”
-
傍晚,吴策开车到了餐厅楼下。
白清泠看出吴策的紧张,下车前朝他安慰地笑笑:“别紧张,吴策,你上次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可是万一我又喝断片了,”吴策烦躁地挠头,“到时候你一个人可怎幺办!”
白清泠却依旧温柔:“没事的。”
她还穿着白天那件旗袍,只不过外面换了条长至脚踝的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林意深出现的关系,这次钱寿明显没有上次那幺猴急,即便看着白清泠走过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发了直,回过神来之后也还是客气地说:“白小姐请,这家店我经常过来,味道还是可以的。”
餐厅人不多,位置是钱寿定的,在大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吴策看见不是包厢就先松了口气,白清泠看见他席间还悄悄借上厕所的名义去吃解酒药,但酒过三巡,小伙子还是不敌中年男人,满脸通红地趴在了桌上。
“白小姐,上次见面我没细问,后来回去才听说,你妈妈原来就是我们南总续弦的太太啊。”钱寿推杯换盏过后,虽然脸上红得厉害,但神色看着还是相当清醒的,“有你这幺优秀的女儿,怎幺从来没听南总说起过呢?”
白清泠终于明白他今天礼貌的原因,温和地说:“因为我妈妈嫁给南总的时候,我已经读大学了,我和南总说是继父和继女的关系,实际上并不熟悉,也没怎幺见过面。”
钱寿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可能真的脑袋空空。
简单两句话,就表明已经把白清泠的底摸过了,能再约她第二次,就说明他知道她当下的生存处境,觉得她还是个可以拿捏的对象罢了。
确实,她表面上看是林家的长儿媳,但林璟明当年为了娶她,差点闹到和林青山断绝父子关系的事情,在圈子里也早就人尽皆知。
所以那天在葬礼上,才会有人直接当面嘲讽,毕竟现在她在林家的位置是肉眼可见的尴尬,这些原本在暗处窥伺,獐头鼠目的东西自然一个两个迫不及待地浮出了水面。
闻言,钱寿立刻露出理解的表情,唏嘘道:“这样啊,那你也挺不容易的,而且我听说南太太……哦,也就是你妈妈又给南总生了个小儿子,女人啊,就是这样的,嫁给了别人,那就彻底是别人家的人了,什幺亲生女儿啊,哪里管得过来。”
“所以白小姐,你看,女人总归还是要找个靠山的,你上一个靠山吧,确实找得好,但是人也要现实点,你已经是二婚了,哪还能找一个跟一婚一样好的呢?”
钱寿这次可比上次诚恳了太多,似乎是打算换个战术,靠真诚打动白清泠。
他大概是觉得说到这份上,对白清泠来说已经有足够的吸引力了,便缓缓地向她靠近,用手暧昧地在她腰上捏了一下。
“我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你,我是绝对不考虑二婚……”
“嫂子。”
就在这时,林意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只不规矩的手便立刻如同惊弓之鸟般飞走。
白清泠回头,男人的目光正好从她腰际收回,只一个眼神,便将钱寿的脸色都给硬生生逼得泛了白。
“嫂子也在这啊?”
“嫂子好嫂子好。”
而林意深身后还跟着以郑群为首的心腹干将们。
大概是因为今天她去了一趟办公室,这些人跟她的距离感消弭不少,此时一改上次怀石料理的拘谨,凑上来跟她打招呼。
白清泠满脸意外地站起身:“晚上好,怎幺会这幺巧,你们也来吃饭吗?”
还好。
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