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烟被拽着在熙攘人群中穿行,半句惊呼还未喊出,便被对方低声止住:
“十三公主别慌,我不会伤您,只是有位故人,还想请您见一见。”
季云烟顺势借着微弱光线瞧见,拽着她这位的袖口衣料,是极贵重的天丝锦。
别说郦锥,就是东齐,每年产出也不过数百匹。
连引路人都非富即贵,想来不至于是荒野流寇绑匪一类的。
她噤了声,随着,想看看卖的什幺药。
穿行不过数百步,蒙面人推开一间屋子,不大,但亮堂。
堂中仅两人,一坐,一立。
正中,上座一位老者,胡须花白,手撑在拐杖上,见季云烟进来,老者几乎要起身离座。
身旁一年轻男子作势去扶,老者却又坐下了。
季云烟静默站立堂中。
对峙。
不料老者瞧着瞧着,眼眶竟泛出泪来。
规矩有素的安静堂内,到底被他的一句哽咽打破:
“像……真像!”
老者边叹,拐杖在地上咚咚咚砸出了响。
季云烟眉心微蹙,仰头去瞧方才引路的蒙面男子,只见他已褪去面纱。
是个三四十的中年人,此刻正恭谨立在一旁,很是敬重老者的模样。
“诸位若无他事,我便先告退了。”
她礼都懒得行,作势要走。
“你便不想知道,我们是谁幺?”
老者的声音里,方才的激动已褪了大半,隐隐的沉稳肃穆感翻涌上来。
他们几个是谁,并不难猜。
她季云烟姓季,却不姓齐,就是出自身后这族的手笔。
但她却隐忧他们的来意企图,所以她静静默着,待老者开口。
“论起来,你……”
老者顿了顿,像在用拐杖凭空指着她的后背。
季云烟慢慢又转回身去,对上老者的视线,沉稳的、凝重的,仿佛压着一座高山。
“应当唤我一声姥爷。”
原主的外公。
他的话音未落,院墙外便有男子的指挥声传来——
“你,你,跟着我搜这里,你们几个,去那里搜。”
窸窸窣窣的盔甲声,夹杂而入。
一直在老者身畔安静服侍的年轻男子瞬间警惕,边低声“爷爷我们先上去”,一边扶老者起身。
季云烟愣愣站着,视线追随疾步上楼的三人。
她以为他们会给她留什幺话。
但没有。
老者只是最后顿了一顿,转身,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很快离开了。
上楼的脚步声刚一落下,身后推门声便哄得响起,乒铃乓啷的兵器声立时砸入她耳膜。
慧心的哭喊也随之围将上来。
“公主您没事吧?”
她边哭边四处查看,生怕季云烟伤了哪里。
季云烟摇摇头,连道“无碍”。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慧心的担忧还未停歇,被身后冷冷的一道话音割断——
“公主既无碍,可否仔细描述一下绑你歹人的样貌和当时的情形?”
方才众人闯入时,立刻有两官兵径直上了楼,此时还没有丝毫声响传下。
季云烟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暗黑的楼梯间,施施然转身。
一个纤瘦但却不算太高的身影,倚在门框上,双手抱着一把刀。
他的长发高高扎起,随着头的歪斜垂落,又被风吹得散漫。
逆着光,面容不太真切,轮廓却极英挺。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但方才那个问句里,他的语气满是厌烦和不耐。
“没有歹人,”
她悠悠答。
“是我见流民太多,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