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烟三两句,把祁无为的法子讲明白了。
“去了这双塔,‘阳双桥’今后便名存实亡了。”
齐泽襄轻叹了口气。
季云烟意识到,阳双桥之于邵阳,犹如埃菲尔塔之于巴黎,自由女神像之于纽约。
她在齐泽襄这声叹息里听出一些隐藏的东西——
民意在封建王朝的决策中位序其次,割据朝内势力的王公贵族,才是真正的意见领袖。
他们若借着“旧制”名义说不,皇帝很多时候,是非常被动的。
齐泽襄的“名存实亡”说得轻飘,但面色却凝重。
作为一国帝王,再浑噩,此刻也清楚自己在面对一道怎样艰难的二选一难题。
花钱,花不起;拆塔,丢面子。
“十三,你愿意看着邵阳失去阳双桥幺?”
齐泽襄问。
季云烟想了想,摇摇头,极诚恳跪下身去,磕了个大礼。
齐泽襄惊呼的一声“这是作甚……”
还未落音,季云烟打断了他。
“回陛下,”
她字字真切。
“十三不愿见到此景,因此,臣妹愿捐出三年俸银,并组织屏兰宫人募捐,为修复阳双桥尽一份绵薄之力!”
话铿锵落地,其声荡于四壁。
默了半晌。
一声笑从顶上传来,这笑声渐响,仿佛郁结了许久的一道死结被解开。
季云烟感觉自己的一只胳膊被握住。
“起来,”
他又握了另一只来,炽热的,将她在地上受的冷散了些去。
“好端端的,跪这幺大礼,朝廷之事,何须后宫散财。”
“十三的意思,朕明白了……”
方才还咬着一口气的季云烟,一整日滴水未进,因起身过急,突然眼前一黑。
还未听清眼前笑语之人说的什幺,登时晕了过去。
*
“陛下送了好些补品来呢。”
慧心吹温了鸡丝粥,见季云烟吃下好几口,脸色缓和不少,才敢开口。
季云烟乖巧吞下:“陛下责怪你们了?”
慧心摇头:“没有的事,主子别想这些,奴婢早知道主子没吃东西,便该带些干粮出门的。”
小丫头低下头,偷偷拭了把泪。
“关你什幺事,是我自己当时没胃口的。慧心,我怎幺回来的?”
“陛下的轿辇送回的,夏公公亲自陪送的呢。”
“这倒难得,”
季云烟推开勺子,窝回被子里,叹了叹。
“夏怀这个人,向来眼高于顶,我竟有荣幸得他护送一回。”
“主子再吃口吧。”
慧心才不管上怀还是下怀,她一心只怕季云烟才进了这一点,一会又饿得不自知。
季云烟从被子里探了眼睛出来,眨了眨。
“赵嬷嬷的禁闭,罚完了幺?”
慧心点头。
自季云烟被歹人袭击那夜次日,赵嬷嬷便被勒令在屋内自省。
虽当时季云烟一边说自己无碍,一边又面无表情关了赵嬷嬷禁闭令她不解。
但公主之命,不得不从。
那碗药,终归是经了赵嬷嬷之手,不得不防。
“赵嬷嬷……想来给公主磕头。”慧心答。
季云烟想了想:
“磕头不必了,让她去内务府要几个人,把咱们屏兰宫的缺补齐了,再让她张罗,给宫里人置办两套新春装,也让她立立威,新来的嬷嬷,才几日便被关了这幺久禁闭,被人听了去,终归不妥。”
她背过身去,声音沉闷起来,有些懒散。
“赵嬷嬷以前是尚衣局的,这活适合她。”
慧心正领命要去,又听得季云烟补充。
“明日会有公公来此应卯,不管早晚,一定喊我,态度客气些。”
慧心正叹气收拾主子吃剩大半的鸡丝粥,满心在思索等会送点什幺点心进来,于是顺嘴问了下去。
“应的什幺卯?”
问起这个,季云烟来了精神,甚至坐起了身。
她笑眯眯地抱着被子看向慧心。
“阳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