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惊遇

一路狂奔,她跑得气喘吁吁,先别说已经发红疼痛的眼睛了,她的双腿都没力了。后方的村民们似乎也追她追得腿酸,不知不觉间没了动静。

「呼……这是哪……」

她好不容易放松了点神经,抹抹汗涔涔的额头,粗鲁地用手掌搓过脸面,手撑着大石块擡头——立刻又觉得昏倒才好。

这张慌之下,她跑着跑着都不知道自己跑哪去了!这儿树比人高,鬼魅似地被风吹得摇摆,尖刺的树叶树梢相当渗人,飒飒声将余乔包围。

余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四处张望着人踏出的小径,可奇妙的是,她越是跟着路径走,两侧的树丛越加浓密高耸,回头一看,只看见了来时的长长幽径,不见半点空旷处。

向前不是,回头也不是。余乔悚然却步,就在这时,左方蓊郁的树丛里猛然冲出一只乌鸦,「嘎啊——」展翅掠过月亮,造成一瞬的黑暗。

待恢复光明时,余乔赫然发现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双隐藏在暗黑中的光亮双眼。绿黄的闪光,一晃一晃地缓步接近,白银的月光照下来,余乔定睛一瞧——那正是只伏低身子的老虎!

「妈的、妈的……」余乔擡腿,脚下的土地却突然下陷,泥沼般将她向下拖去,她心一紧,动作愈大,陷得越深,与此同时,老虎张着口还在靠近。

一步,一步,那野兽的低吼近在眼前,余乔渗出几滴泪水,嘴巴上不敢开口,心里喃喃:「随便谁都好,救救我、救救我!要我怎幺报答都可以,不管是童少还是什幺上帝、阿拉还是佛祖——」

刹那,她耳闻几声女人的低笑。

同时那只巨大的老虎后腿一挫,蹬地朝她扑来,血盆大口里散出死亡的气味,让周边的花草枯萎凋亡,让余乔禁不住放声尖叫。

全然的黑暗笼罩下来,如同一块黑幕蓦然降下,盖住余乔的灵魂和意识。再睁眼,她双眼雾蒙一片,蜷缩着躺卧在墙角。

「什……妈的这是什幺情况?」

她擡头一看,这是间破烂的老庙,她的身旁是一个石头制的供桌,上面摆着一座灰色女神像。奇怪的是,这神像面貌不似观音,虽然同样挂着笑,但她的笑容并不慈祥,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邪佞气。除此之外,这个女神像的双眼紧闭,没露个缝儿。

余乔揉了揉眼,为看清差异,身子便几近是攀上供桌,她蹙着眉,口中念叨:「真奇怪……」

「有何奇怪?」

一道女声在她脑中响起,余乔一个激灵从供桌上滑下,站定后立刻往后看去,却愣是没见着半个人影,而她身后的神像,已然是微开双目的模样。

「咦?这是怎幺回事?是我刚刚看错了吗?」

她瞅着睁眼的菩萨,觉得古怪的心态更盛。而且,不知为何,睁开眼睛的菩萨神像令她感到十分不舒服,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好像在跟着自己的脚步一起转动似的。

据说,有些厉害一点的师傅,好像确实是可以做到让画像的瞳孔有跟人一起移动的错觉。可眼下的神像,是石造的,她未曾听闻石像也能有相当的技术。

不过她平常也不怎幺关注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余乔耸耸肩,颇有自我安慰的意思。

外头不知道何时下起了瓢盆大雨,一时之间是出不了这小破庙的。她只好缩回原本的角落,盯着门外偶尔打进来的雨,迷迷蒙蒙间闻到一股烧香的气味,慢慢地进入黑甜的睡梦。

「来——来——」

迷浑中,余乔屡次听见一道低迷不振的声音,遥遥地从远处传来,打搅她的睡意。她紧皱眉头,总是听不清那人的语句。

「来——来——」

「来——人——」

她环抱着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什幺冰凉的东西抓住,感觉像是一只干枯无力的手。

「操!」她猛地擡起头,眼前依然是睡着前的景象,而自己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手痕!并不是因为用力过猛而留下,那更像是那人手上沾有类似炭灰之类的东西,残留在他所触碰的皮肤上。

余乔忍不下去了,这地方实在太诡异,况且她的手机和背包在逃跑的过程中早就弄丢了。她压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几分,错过约定时间是一糟,倘若因为脱水和饥饿而没命,那就彻底完蛋了。

她站起身,揉按酸麻的大腿,一拐一拐地走向门口,嘴上呢喃:「什幺倒楣事都找上我了是吧……」

就在她的脚尖触碰到门槛的那瞬间,两扇外敞的木门唰地被狂风掩起,「碰!」一下被关起来,相撞时还发出了巨响,像是在警告余乔外头的危险。

她从窗棂向外看去,雨势强了几分,直落的雨甚至被这不知打哪来的阴风吹得乱舞,一时竟看不出几公尺外有些什幺。

「哈……这是天在玩我,没救了。」余乔倚着墙往下滑坐,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她顾不得那双来自神像的视线,兀自大哭起来。

从小做个听话的孩子,结果不还是比不过一个弟弟吗?现在倒好,不乖了,这天居然还要降下重重阻碍,难道这是天罚吗?

她悲苦地流泪,满脸的眼泪鼻涕被她擦在衣服上,「妈的、操、操他妈的。我操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哥哥弟弟妹妹,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她忿怼,朝着门口竖起右手中指,又觉得不过瘾,朝神像竖起了左手中指。

「轰!」天外一道雷,她身后电光一闪,像要把这灰蒙蒙的天空撕裂。

「好!好!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她迅速收回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垂着头抽噎,「都是我的错嘛。」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把脸埋进了双手和膝头,丝毫没有注意到神像的笑容逐渐扩大,黑色的瞳孔正在转变成血红。

房外的雾气缭绕,像是被刻意引入般一点一点蔓延进房内,灰白的大雾吞噬了整个可视空间,埋住余乔和一切。

「新娘。」她轻唤。

余乔闻声擡头,抹了抹自己通红挂泪的眼睛,被眼前的女人吓住了。

那是一个身穿古装的女人,一袭红裙点缀上亮眼的黄金饰品,魅惑的桃花眼直视着余乔,女人侧卧在一旁略高出一截的席子上,单手撑头。

「妳叫我吗?」她只觉得自己整个心神都凝在了女人的脸上。

「眼下还有哪个新娘?」她挑了挑眉,莞尔:「妳不就是那些人献祭给我的新娘吗?」

「什——不啊,妳是不是搞错了?」余乔涨红了脸,忙往后退,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早已不是早前的那个破庙。

焕然一新的木造古屋,虽然同样有着不属于自己那个年代的古色古香,但很明显是长期有人居住的感觉。屋里的摆设十分富丽,一旁的柜上不乏有青玉白玉或是金造的老虎之类的东西。再一看,满地铺着地毯,早已不是有着一层厚灰的水泥地了。

「这又是哪啊……」

「我的住处,也是妳的。」

天啊怎幺谁都要她嫁人,虽然从死胖子换成大美女,但这情况怎幺越来越奇怪了?

「不,这个我们真的有必要说清楚,妳,不,应该说,『您』的新娘叫什幺名字?」

「余乔。」

余乔心一沉,暗叫不妙。她们村里世世代代相传着,从前村里曾经盛行拜过一个山神,那时候不但家家户户都会奉上供品,更会五年一度地选出一名女子供奉给祂。

那就是能保佑村人们平安顺利、发财丰收的五宁神。

但等到余乔这个时代的时候,村里的人早就不信这个了,年轻人非常反对,说是迷信害人,况且,后来山庙在大雨中崩塌,死了不少人……

山庙?

她的背脊发凉,对上女人那双笑瞇瞇的眼神时,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也、也没人告诉过她,五宁神是个女子形象吧?

「这,五大人,您、您真的搞错了。我不是您的新娘,这,您看我也没穿婚服,如果真的是要献祭给您,怎幺可能让我穿得如此草率呢?您说是吧?」

五大人打了个哈欠,好似嫌她太吵般地手一挥,余乔惊恐地发现自己再怎幺张嘴用力,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因为妳是我选的,当然不需要那些繁杂的礼节,」她撑起身,向余乔一步步走来,「人到了,我们继续下面该做的事就好。」

她蹲坐在毯上,勾起余乔的下颌,大拇指抚过她的唇,另一手刚摸上她的衣服,就已经让余乔处于全身赤裸的状态。

「大婚,少不了洞房花烛对吧?」

余乔泪盈满眼,想遮挡自己裸露的私密处,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藤蔓之类的植物缠绕住,大张着自己的胴体。

「没事的,我会好好爱护妳,毕竟人类啊,真的很脆弱。」她嘻笑着吻了吻余乔眼角的泪水,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般,藤蔓往外稍微拉了拉,余乔便感受到一阵快被撕裂的疼痛,从喉咙发出了细小的尖叫。

「我把声音还给妳,不要再让我生气了。」

余乔连连点头,可怜兮兮的。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免不了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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