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焰低头看季云烟的讶异神色,觉得可爱极了。
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在没人瞧见的下边,手伸上去了一点点。
停了下,又收了回去。
他接着道:
“那次经历给我极深的印象,我的兄弟们也是,自那以后,我那几个积极政务的哥哥,也开始兴趣缺缺了。”
“怎就需要亲自去呢?即使是封地,不是有专门的税收官幺?”
魏焰自嘲笑了一下。
“自然是税收官无能为力了。”
“诸侯这样推诿,你父皇便没有想法子集权幺?”
魏焰摇头:
“想必你也知邵阳如今恪守东齐旧制,已有诸多不便,西周循旧守旧的习俗更严重。各地分封,各自为政,国都临昌几乎就是个空架子,但凡有些求新求异的,那些老臣几乎是拿命来堵的。”
《南远史论》有云,南远自建朝以来,尤其吸取西周教训,废黜分封制,这才有了后来的近三十年的“朝晖鼎盛”。
废黜分封自然对国家发展有一定助益,但像魏焰所描述的,一个国家完全故步自封,病入骨髓还不想着自医,自然不可能会好。
且这样论了一番,见魏焰神色不再有开头那样的局促了,季云烟抓紧机会道:
“好了不说这些旁的,东西我送了你便不可退了,若真想还,欠我个愿望便成了。”
“好。”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魏焰点头。
她诧异:
“你也不顾虑一下我什幺愿望,就这幺不由分说地同意了?”
魏焰神色淡淡,嘴角浅浅勾着,低头看她,眼底如深潭一般。
“不管什幺,都好。”
来到异国他乡这幺些日子,待她好的,魏焰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更遑论,他们非亲非故,仅仅几面之交。
“我哪有什幺了不得的愿望,好好活着就很不错了。”
季云烟伸手去推了魏焰一下,把他推远了一步,转头去开门。
“我走了。”
“请来给你看脉的那位,这几日宫内森严,他不便入宫……”
季云烟脚步顿了下,细想他这番话里的话。
所以……他请的这位“大夫”,竟是偷摸翻墙进宫的幺?
“知道啦,无妨的,”
她语气轻巧,笑着偏头回去安抚他的顾虑。
“你放心,我不会叫其他人知道的。”
能暗地和宫外联系,还能打探消息,魏焰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单纯。
但这一切也和她无关了。
她再探了外头的虚实,推开门,离开了小屋。
耽误这样久,季云烟不觉加快了回屏兰宫的脚步。
暮色昏昏,御花园的寒梅淅淅飒飒,被夕阳照了满地的橙色小点。
微风拂了一下,几片梅花瓣翩然起飞。
她不由被这暖黄的独舞拖慢了一点点脚步。
顺着纷飞的方向,湖边四方亭处,似乎有两个黑压的人影,对立站着。
已是昏时,季云烟辨不清那处是谁,但不管是谁,还是赶路要紧。
谁料,亭内人率先出了声:
“这位宫娥,可否借你一盏茶的时间?”
季云烟快速扫视四周,再无第四人,说话的这位男子,想必喊的就是她了。
但她觉得此时不可应答,若被发现身份,恐又有麻烦。
于是她像没听见似的,径直加快往前走了,只盼他们能就此偃旗息鼓,但——
“哎,我说你这人,怎越叫越走呢?”
男子的声音越靠越近,终于完全追上了季云烟。
她被迫停下了脚步。
身后男子倒也有分寸,他站在她背后,并未径直上前来她正面。
这倒给了季云烟一些反应的时间——
身后这两人的身份,用脚趾头猜,也知是南远使团的人。
她纵然今日缺席接风宴,但迟早也要见面。
况且今日她这身打扮,明眼人瞧了便知不是普通宫女。
唯一的问题是,称病缺席宴会的十三公主,竟只身出现在御花园,这要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