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灯竟真在寒风中愣愣等了季云烟许久。
她过意不去,一边和他对今夜行程,一边顺嘴道:
“今后宫内外跑动多亏你,等下去赵嬷嬷那额外支半个月俸禄,去做双耐穿的鞋子。”
岂料殷灯并不抱怨久等,对季云烟的打赏也只是表面谢过,反倒揪住她其中一句——
“若有人问起,便说你在御花园边等我折梅,不巧遇见南远三皇子。”
“公主您见着三皇子了?”
殷灯问。
季云烟淡淡“嗯”了下。
离屏兰宫只剩三四步了,殷灯反而驻足,她不解回头。
殷灯思忖了几瞬,问得很谨慎:
“那依公主之见,三皇子对您印象如何?”
季云烟与殷灯近来相处,观他言语行事,便知他不是纯粹的传话之人。
季家送他过来,想必有半个军师的作用。
索性私下里,她对他也不似普通宫人看待。
她挑了下眉,自嘲反问:
“我这样一个孱弱公主,能有什幺别的印象?”
“依奴才看,您并非孱弱。”
“不必绕弯,你若有什幺要说的直说便可,今后也是。”
季云烟探耳去听屏兰宫墙内,喧喧闹闹的,想来快要用晚膳了。
殷灯颔首道:
“素闻三皇子喜好性格直率之人,公主若能拿出些真实脾气,也许……”
季云烟来了兴趣:
“你这个‘素闻’,是何由来?”
殷灯狠狠一皱眉,似乎懊悔自己说错了话。
“什幺都瞒不过您,传闻三皇子在南夏城坊间有位红颜知己,性格泼辣,三皇子好几次为她出头。”
原来如此……
殷灯蹑蹑去瞧季云烟的反应,她竟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有些嘲弄笑意。
只听她轻巧说道:
“我才不管他宋开圻喜欢什幺样的,你且瞧好了。”
殷灯愣住。
“走啦小殷灯,回家吃饭了。”
推开屏兰宫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苦苦久候的慧心。
她跃跃奔来,一边念叨晚上有什幺好吃的,一边把暖炉塞到她手里。
并喋喋不休“这样冷的天气公主去那幺久”诸如此类的话。
暮色完全披在了暖光点点的屏兰宫。
季云烟扫过宫内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事实上,她很少凝神去仔细瞧他们,而现下,她莫名地,有了一些这样的闲情。
如孩童快乐的慧心、年事已高的赵嬷嬷、小大人似的殷灯。
还有其他被季云烟招拢过来一起围坐吃火锅的宫人们。
他们背井离乡,好些父母双亡。
在这小小的宫墙里,非亲非故的众人,聚在一起。
肩上的责任没有消失,只是从原先钢铁森林里的员工,变成如今这些仰赖她活命的苦命人们。
她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季云烟短暂地低了一下头,再擡起的时候,也一并擡起了一杯崭新的热酒。
“来,今日咱们宫里这小宴,也算庆一庆屏兰宫的新生。”
她笑着扫视众人,率先饮下第一杯酒。
众人纷纷回敬。
这场酒喝得热热闹闹,全不逊于此时正阳殿的大宴。
这夜还未过半,季云烟的话,便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