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各个官家看不起秦蛮,邀帖却一本接着一本不停歇的递到了府上。
他本不想赴任何宴请。
他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官场矩律,也不愿意与他人打交道。可大千规劝他,都是在朝中共事,为陛下效力,独来独往总归不合适。不过是吃个饭,芝麻大的小事,肚子填饱了还能给他人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
一提到陛下,秦蛮方还坚固在脸上的漠然神情突然就放软了下来。
他将一叠邀帖摊开,真着的翻阅起来。
“这里面,谁会与陛下最是亲近。”
秦蛮喃喃。
“可不就是谁官大,谁便与陛下最亲近嘛!若是不亲近,也坐不到高处啊。”
大千从邀帖堆里挑出了制工最为精致的几份,一一比对着。忽的他面色一喜,向秦蛮身前递上了一份。
“皇城都执和郡执督联帖!好大的官啊!皇城都执是管这皇都的,郡执督更了不得,是管阎崇所有城池郡执的!这两个大官还出自一家,想来这家与陛下关系肯定不一般!”
秦蛮打开大千递上前来的邀帖。
低语默念着:
“皇城都执江廉,郡执督江还晏……”
——
秦蛮对于这样的宴请丝毫没有经验,有些坐立不安。
席中连他自己,总共只有三人。
诺大的宴桌上摆满了秦蛮见都没见过的山珍海味。权贵奢靡成性已是常态,遥想自己还在奴营时,连一口腐食都是奢侈。这便是秦蛮不想与朝臣为伍的原因之一。他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间的人。
皇城都执江廉抱病休养。替他而来的,是他的妹婿江昭迁。
那是一个满身清冷气韵的中年男人。他的容貌衰老的并不明显,身姿与壮年男性无异,能看出他年轻时俊丽的模样。只是满头交错的银丝像个老者,与他那张脸尤为不符。
而那身居高位的郡执督江还晏,竟是一个比秦蛮年纪还小上几岁的年轻男子。
若是不亲近,也坐不到高处啊。
大千的话在秦蛮耳间回荡而起。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朝江还晏频频打量着。
不仅年轻有为,还生得一副不凡的皮囊。
位高权重,与陛下亲近。
若说并无在意,那定是假的。
努力压制着心中胡乱的猜测,秦蛮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沉着,吃完了这拘谨的一顿饭。
临别之际,江还晏起身相送。
与之相同,江还晏的目光也始终落在秦蛮身上。
秦蛮会赴宴是他的意料之外。
而秦蛮此行的目的,似乎也并非有意于与江家共谋。
无心钱权,无意朝堂。
就在江还晏视之棘手时,秦蛮的话打破了他的困境。
“贵府最近是有喜事?”
过廊处,几个侍人捧着艳红的衣袍匆匆而过。
江还晏目光牵着侍人手中刺眼的红,邪眸生寒,语气平淡无恙:
“兄长江誉清,两年后要与陛下成婚。故而寻了绝好的绣官,绣制婚袍。”
久久无声。
江还晏朝秦蛮望去。
他刹时静止失神,唯有眸中交缠着若有若无的苦涩动荡无歇。
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失态,他牵起一丝违心的淡笑,略显僵硬的面对江还晏道:
“那,在此先恭贺了。”
江还晏狭着邪眸,目色明晰。
鼻腔中轻哼出一瞬笑意。
他好像知道了。
那人怎会没有贪图。
那人贪图的,可比他想的,要大得多。